鐘抑脊背僵直,一步一步走下台階,姜齊下意識握住那枚戒指,卻被鐘抑猛地鉗住手,淡藍色瞳環攝人心魄,威逼着姜齊動彈不得,硬生生被奪去了戒指
鐘抑盯着這枚戒指,入鬓劍眉漸漸壓了下來,眸底風暴湧起,姜齊想開口時他輕擡起手制止
“把那人帶上來”
一個侍衛模樣的人摔在地上,忙爬起來跪好,顫抖着聲音求道:“貴人饒命,貴人饒命!”
姜齊問道:“你是如何得到這戒指的”
“小的……小的是撿的啊!”
鐘抑擰眉,厲聲道:“拖下去,打!”
那侍衛被他這一句吓得一哆嗦,忙哭着說:“小的說!小的說!求貴人饒命,這是從大乾太子身上摘下來的,小的是授命去擡太子尊體的人,他手上的這個戒指一動便掉了下來,我就撿走了,我不是故意要偷的”
姜齊聽着這人一會偷一會摘一會撿的說辭,不顧其中的自相矛盾,他的目光隻落在鐘抑身上,命人将這侍衛關起來
鐘抑眼底卻亮得瘆人,舉着那枚戒指放在姜齊眼前,緩緩開口,冷意瘆人
“箫攸一直說,他是自刎……”,鐘抑搖着頭,漸漸站直了身,似是恍然大悟
“我竟還不肯信,我竟……不肯信……”
姜齊覺得鐘抑有些不對勁,忙讓其他人退下,拉着鐘抑道:“疑點太多,不要妄下結論”
鐘抑卻突然沒了力氣,頃刻間栽在了姜齊身上,姜齊一驚,忙拖着他的腰,喊道:“叫椰青來,快叫椰青!”
“狐狸,我的頭好疼”
姜齊順着他的後腦勺道:“不疼,不疼,一會吃了藥就不疼了嗷”
鐘抑似乎是疼極了,額頭抵着姜齊的肩骨摩挲着,嘴中斷斷續續溢出一兩聲痛苦的嗚咽,姜齊強硬的掰開他的眼睛,見裡面已經通紅一片
“侯爺!”
封禁褚暨從遠處沖過來,幾人合力擡起來鐘抑,把他搬到了隔壁的營帳裡
椰青拖着大藥箱,跑得比他們慢些,一進帳篷,就有無數雙手提溜着他,那腳就沒沾過地,最後不知是誰一把把他甩到榻邊
“椰青,你快看看”
椰青在此時是不好發作的,隻好悄無聲息地吐出一口悶氣,老老實實地把脈
周邊數雙眼睛盯着,讓椰青渾身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姜齊的眼睛看着他手臂上的寒栗,瞳孔大震,問道:“侯爺他難道……”
椰青飛速拿出銀針在鐘抑頭上紮了幾十針,拔出眉間幾根時放出了黝黑的血
所有抱臂在旁邊圍觀的将領都同時皺起了眉
椰青招招手,示意所有人悄聲出帳子
到了外面,許是不似帳篷裡那般逼仄,椰青終于喘出一大口氣,說道:
“侯爺是許多日沒有休息,幾乎是強撐到現在,不過也不必擔心,我開副藥讓他睡上幾日,養養元氣也就好了”
姜齊聽罷舒了口氣,讓人帶椰青下去煎藥
賀蘭鄲眉頭微蹙,開口道:
“你們先回大營,等北境和東暘的人到了,就叫京殺回來,也派人來這裡找我”
衆人稱諾
眼見賀蘭鄲支開所有人,姜齊還沒等她發問,先開口道:“淩霄和京殺去哪了?”
賀蘭鄲有些無奈
“京殺沒告訴淩霄發生了什麼,剛剛他紅着眼就要闖帳,被京殺敲暈了”
姜齊颔首表示理解:“這麼大的事,他那麼大的人,不該瞞也瞞不了”
賀蘭鄲低眉道:“京殺把他當孩子看”
姜齊道:“那也是在大公子身邊長大的孩子,我也是真沒想到,京殺從小被侯爺扔到軍營裡,我還以為他那副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的皮囊下包的是一副鐵石心腸,沒想到他卻是慈父那挂”
賀蘭鄲失笑:“當爹不出錯,當哥也蠻好,你看走了眼”
意識到賀蘭鄲這番話牽扯着誰,姜齊的腦海中現出封禁那個狗樣子,頓時感覺背後的傷口都疼開了,惡寒道:“養出一個混不吝,一個哭包,還是很失敗的”
賀蘭鄲搖搖頭,不再和他說這些,正色問姜齊道:“侯爺怎會突然暈厥”
姜齊并沒有在意賀蘭鄲突然跳脫的逼問,想着現在瞞她也沒什麼意思,便拿出剛剛從鐘抑手中摳出來的那枚戒指
又過去一段時間,這枚戒指上面的金絲的形狀已經和姜齊剛見到時不一樣了,如同是星空下一縷縷祥雲般,瑰玮靡麗
“這枚戒指,叫做落日熔金,本為一塊黑琉璃,卻會在白日不同的時刻,從戒心流出耀目的赤金,直到晚間,天穹完全翻轉時,複又變回斑斓玄黑”
賀蘭鄲眼眸微動,擡頭看向姜齊
“我隻聽問過,今日卻有幸一見,不過,我記得這枚戒指是鄯善國寶”
“沒錯”,姜齊轉了轉這枚戒指,眼底晦暗:“這枚戒指,是鄯善公主嫁予西域道懿勝侯程蒙時,婚盟所贈,也是他死時所戴,大公子是知道的,他卻戴上了,而大乾有個習俗,從死人身上拿下來的東西戴在自己身上的……”
賀蘭鄲壓下瞳孔的震動,開口時甚至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就是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