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停了筆,看過去。
二高雖然管得松,學生在學習上卻并不含糊,離早自習還有十幾分鐘,班裡人已經到了一小半。
大多數都是帶着早餐來的,吃飯或者做題的時候咬上一兩口,省時間。
小籠包、雞蛋餅、甚至還有提了一餐盒清湯馄饨的。
香氣晃晃悠悠飄蕩了一整個教室。
“你還有吃的嗎?”李延時腳還抵着聞聲的椅子腿。
聞聲看了眼桌面上的早餐。
她又不是豬,一頓早飯還買三四樣?
除了這個沒别的了。
她搖搖頭,表示沒有。
李延時應聲,轉了回去。
聞聲攤開書往後翻了兩頁,後知後覺意識到......李延時可能是餓了。
“你餓了?”聞聲望着他,問得直白。
男生把衛衣的領子往上拉了拉,答非所問:“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沒吃飯。”
聞聲思考了一下,看向自己手邊的雞蛋餅。
臨安市有錢,二高又是省重點,餐飲住宿,甚至是各項文體活動都有補助。
食堂的飯便宜。
兩個巴掌那麼大的雞蛋餅,加了蔬菜和火腿也才三塊錢。
都是同學,分他一半也沒什麼。
“你要不要吃這個,”聞聲把自己的早餐往李延時那側推了推,“可以分你一半。”
男生目光在那有些簡陋的食堂塑料袋上落了落:“算了。”
聞聲對身邊人的反應都不敏銳,自然也沒注意到李延時的嫌棄。
她想了想,從抽屜裡掏了瓶牛奶出來,遞過去:“那這個?”
李延時坐直,把牛奶接過來的同時,道了句:“等下課間操給你買别的。”
兩人說話聲音不大,周圍的人聽不清,但兩尊“都不愛開口的大佛”此時這麼和諧地聊着什麼......其他人不免都往這處投來了目光。
他們總覺得氣氛有種詭異的和諧。
畢竟昨天換座位時的那場大戲,大家都看在眼裡。
兩人互頂了那麼兩句,又被王建國強行按在一起。
當時,李延時把聞聲的桌子搬過來放在自己座位旁邊時,差點沒把人家姑娘的桌子腿折了。
班裡幾個離得遠的,仗着自己說話那邊聽不見,低嗷了兩嗓子開始竊竊私語。
“李延時為什麼拿聞聲的東西,那大少爺不是向來金尊玉貴的誰給的東西都不吃?”
“他倆關系很好?”
“放狗屁吧,李延時天天連學都不來上,你問問他咱班人他能認全不能,能跟聞聲關系好?”
“沒準倆人在地下戀。”
“你有病?聞聲那個樣子,你說她喜歡活人還不如說她喜歡阿基米德。”
......
“李延時!”門口突然有人張望着朝班裡揮手。
曹林十分鐘前到校,從初中部繞過來給李延時送書,順帶還拽了要來給聞聲表白的他同桌。
昨天李延時約聞聲失敗,直接跟曹林講讓他們第二天早讀來。
表白這種事兒成敗的關鍵不在于時間,該失敗的,你就算卡着跨年那天的零點,站在埃菲爾鐵塔上表白也是失敗。
那男生從口袋裡掏出封皺巴巴的情書,跟在曹林身邊,也朝李延時揮手。
李延時實在是受不了跟倆大傻子在這兒招呼,起身,從座位裡跨了出去。
臨走前,大概是剛那盒牛奶讓李延時覺得自己得提醒一句,于是他頓了下,跟聞聲道了句:“等會兒可能有人找你。”
清晨的走廊還蕩着風,兜了一捧陽光,潑在腳下的水泥地闆上。
李延時出了門,手上還捏着半瓶沒喝完的可樂,下巴示意了一下斜後方的教室。
得到指令,那男生扭捏了兩下,拽着曹林往聞聲坐的方向小跑過去。
聞聲和李延時的位置就緊鄰着走廊的窗戶。
窗戶開了半扇,站在外面,伸手就能夠到裡面的桌子。
李延時沒曹林那麼八卦,别人表白還跟着過去。
沒心思看戲,李延時晃着手裡的半瓶可樂往欄杆上又靠了靠。
腳下是青蔥的草地和波光粼粼的湖,耳後是夾雜着嬉笑吵鬧的讀書聲。
八月的晨風仿似都帶了書卷氣。
李延時就在這染着露水濕氣的晨風裡,慢悠悠地把手上的可樂喝完。
沒多久,身後走過來垂頭喪氣的兩人。
“那什麼,我倆走了啊。”曹林指着身旁蔫了吧唧的男生,跟李延時說,“失戀,我回去安慰安慰他。”
李延時擡手看了眼表:“這麼快?”
“一分鐘不到。”曹林搖頭,比劃了一下,“這學霸姐姐一共就說了兩句話。”
三班在最靠近樓梯口的位置。
還有五分鐘上早自習,樓梯上“咚咚咚”的腳步聲更急促了點。
都是些起晚了怕遲到的學生。
李延時轉過來,倚着欄杆,腳下換了重心:“怎麼說?”
曹林掰着手指給李延時還原剛剛的場景——
“我同學‘我喜歡你。’”
“那姐姐‘你好好學習。’”
“我同學試圖套近乎‘學習好啊,我也喜歡學習,談戀愛能一起進步,請教一下,你是怎麼考的年級第一。’”
“那姐姐油鹽不進‘因為不談戀愛。’”
叙述完曹林一攤手,表示無奈。
李延時沒忍住,笑了兩聲。
覺得像聞聲的風格。
那男生此時正傷心,哪受得了這個打擊。
趴在曹林肩上,眼眶泛紅,淚直在裡面打轉:“時哥,你再笑,我就祝你以後喜歡的女生也隻喜歡學習不喜歡你。”
李延時直起身,揚手,把空掉的可樂瓶往一側的垃圾桶扔,表情渾不在意。
易拉罐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咣當”一聲掉進角落的藍色大垃圾桶。
微眯着眼睛的男生在陽光下笑得肆意又痞氣:“算了吧,我有病才喜歡她這樣的。”
一天到晚話沒兩句,還三個字不離學習。
太沒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