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機在桌面上旋轉跳躍了兩圈,滑到李延時面前停住。
“喲,”李延時笑了聲,撈過來,“那他們還真不一定來。”
王建國拍桌子:“不來也給我打,打到他們來!”
王建國這聲怒吼劈頭蓋臉砸過來,讓已經走到桌子旁的聞聲吓了一跳,她手微微一抖,報名單從手裡滑了下去。
下一秒,側後方正撥電話的男生擡頭,目光在女孩兒身上落了一下,緊接着是帶點混的笑。
笑聲很輕,夾在窗外廣播和王建國的叱罵裡十分不明顯。
但大概因為笑的是聞聲,所以她還是聽見了。
聞聲回頭,看了側後方那人一眼。
自己這聲笑被聽到,那男生貌似也有些意外。
但他既沒尴尬也沒回避,頂着聞聲投過來的目光擡了下眉。
“看什麼看??”王建國摸了摸自己的保溫杯,又掂了下桌子上的文件夾,佯裝要拎東西砸李延時,“打你電話!”
李延時收回和聞聲黏在一起的視線,“哦”了一聲。
“哦”得随意,能把人氣死。
眼看着王建國下一秒又要跳起來罵人,聞聲撿了桌子上的筆:“老師,周佳恒跟我說有幾項填錯了......”
王建國一口氣梗在喉嚨裡,頓了頓,點了下旁邊的桌子,對聞聲道:“桌子上有新的,你照着周佳恒那份重新填一下。”
對聞聲說的這句話明顯比剛剛對李延時的時候,态度好了太多。
聞聲點頭,拿着筆走過去。
旁邊的這張桌子應該是個空位。
橫七豎八地扔了很多落了塵的書和練習冊,右手邊還有個倒了的文件架。
聞聲把桌面上的東西稍微規整了一下,坐下來。
另一側,王建國兩手撐上桌子,重新看向李延時。
一分鐘後,垂首搗鼓了半天手機的男生擡起頭:“我不會背我爸媽電話号碼。”
“............”
空氣有一瞬間的寂靜。
連頭頂呼呼作響的電扇都很應景地卡了一下。
聞聲筆沒停,但耳朵動了動。
在聽到王建國大喘氣的聲音時,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要不要撥個120。
老師被學生氣死究竟算不算工傷?
“你等着,”王建國揚手使勁兒點了李延時兩下,“我現在去政教處查你爸媽的手機号!”
說罷甩了手往門口去,小皮鞋把深紅色的木質地闆踩得“咔咔”響,發頂翹的撮毛随着他走路的步伐在空中搖擺了兩下。
随後,“砰”一聲巨響,王建國帶上了辦公室的門。
房間裡回歸死一般的甯靜。
角落裡的立式空調用了好幾年,扇葉每搖頭到最左側便發出“吱呀”一聲,像被命運掐住脖頸的鴨子。
男生撈過桌子上的遙控器,對着頭頂瘋狂轉着的電扇按了按,表情不大耐煩。
扇葉旋轉的速度逐漸變慢,十幾秒後,慢悠悠停下。
房間裡狠人,空調溫度開得再低,也趕不走八月酷暑的潮熱。
聞聲摸了下後頸的薄汗,右手沒停,比對着周佳恒的那張報名單重新填信息。
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沙沙”聲,和老式空調機吹風的聲音糾纏在一起。
兩分鐘後,聞聲從座位上站起來,兩步走到王建國桌子前,張望了一下。
辦公桌前的男生擡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兩秒後垂眸,接着去翻自己的報紙。
手上的報紙被他翻得“嘩啦”響,聞聲懷疑那上面的字沒一個過到了他的眼睛裡。
聞聲目光收回來,側頭掃了眼牆上挂着的鐘。
離下操還要十幾分鐘。
她把手上的報名單放下,抵着桌子站好。
想着等王建國回來蓋完章再走。
左側的窗戶半敞,時不時撲進來一股粘膩的熱風。
和空調涼氣混在一起,觸感很奇妙。
桌子前的兩個人并排站着,中間隔了一米。
然而沒兩分鐘,一陣突兀的電話鈴聲響起。
聞聲看到左側的人像變戲法一樣從褲子口袋摸出來一個手機。
她有一絲錯愕,剛剛讓給父母打電話的時候他不是說自己沒帶手機嗎?
男生接起,另一隻手還在慢悠悠地翻報紙——
“沒,還在辦公室。”
“換座位?讓溫九儒幫我把桌子搬了。”
“不是搬書,是搬桌子,那桌子我用習慣了,不想換......”
正說着,他的聲音突然停了一下,緊跟擡眸,觑了身旁女生一眼。
仿佛電話裡的内容跟她有關。
聽筒那端的曹林:“幫個忙,我同學想追聞聲。”
“誰?”李延時左手抄進口袋,往左,靠上身旁的架子。
“聞聲。”曹林解釋,“就是今天才到你們班的那個女生,年級第一,學習賊他媽好,還長得賊漂亮。”
“嗯。”李延時應了一聲,目光突然投向斜前方的女生。
剛剛王建國是這麼喊她的來着?
女生拿了筆,正彎腰在本子上寫東西。
她脊背單薄,白色的校服襯衣挂在身上有些晃蕩。
曹林在那端死皮賴臉:“求你了哥,就幫忙約個時間,讓我朋友表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