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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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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陽光緩緩融冰,檐上霜雪滴落成水。

榮安堂内,檀香氣息充盈一室。宋老夫人阖閉雙眼,由錦穗揉按着額角。

“三位姑娘身子恢複的如何?”老夫人聲音透着疲憊。

自那夜罰跪祠堂後,錦穗每日需去各房探問姑娘們的病情。她聞言禀道:“五姑娘在雲夢閣飲食安好,今日還抽空去見了二夫人。三姑娘亦是安睡足食,觀其氣色,想是不日便能痊愈,隻不過……”話音至此頓住。

“隻不過如何?”宋老夫人翛然睜眼。

錦穗聲如蚊呐,緩緩禀道:“張嬷嬷方才來說,今早天色方亮,大姑娘就闖進栖蟬院。三姑娘還未起身便不得不待客,兩位姑娘不知說了什麼,大姑娘氣沖沖地回了墨荇院。”

話畢,她觑着老夫人的臉色,隻見那本就疲憊的面容又陰沉了幾分。

“罷了。”停了良久,宋老夫人聲沉如鐵:“去将我那混賬次子喚來,即刻來見!”

未及半炷香,宋二老爺幾乎跌門而至。

堂内檀香沉靜,卻壓不住老夫人周身那股子山雨欲來的沉郁。他心頭一緊,撩袍便跪了下去。

“母親息怒!兒子教子無方,驚擾母親清靜,實是罪該萬死!”宋二老爺聲音帶着未曾平複的喘息,額頭觸着冰涼的地磚。

宋老夫人眼皮微掀,渾濁的目光刀子般刮過次子頭頂。她想起十七年前,眼前這個跪着的兒子,是如何與一個叫玉簟的丫鬟有了首尾,生下如今的蕪姐兒,鬧得家宅不甯,最後那丫鬟無聲無息地“病”沒了。如今倒好,他生的好兒子宋淩陌,竟将這腌臜事又演了一回!一股邪火直沖頂門,她抓起手邊溫熱的茶盞就想掼過去,卻終究強忍住了,隻重重哼了一聲。

“息怒?”老夫人的聲音像是從冰窟裡撈出來,幹澀又冷硬,“你如今也是做父親的人!當年你自己做下的糊塗賬,如今在你兒子身上又翻了出來!宋家的臉面,你們父子是打算一層層撕下來給人踩麼?”

宋二老爺被罵得擡不起頭,背上冷汗涔涔,隻覺頭頂的目光如有實質,将他釘在恥辱柱上反複炙烤。他不敢辯駁,當年之事是他洗不掉的污點。他隻能更深地俯下身去,啞聲道:“兒子知錯…兒子愧對祖宗,愧對母親教誨!”

見他這副模樣,老夫人胸中那股翻騰的怒火裡,又滲進一絲沉甸甸的無奈和疲累。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她長長籲出一口濁氣,那口氣息仿佛抽走了她半身力氣,聲音也随之緩了下來,卻帶着更深的憂慮:

“伯淵,擡起頭來。”她示意錦穗退下,堂内隻剩母子二人,“你可知,如今朝中風向如何?”

宋二老爺茫然擡頭,不知母親為何突然提及朝堂。

“太子殿下,”老夫人一字一頓,目光銳利如鷹隼,“年少而失生母,根基未穩。聖上近年來…耽于後宮,于朝事上,心思越發難測。餘下幾位皇子,尚在襁褓或總角之年,難成氣候。值此微妙之際,宮中又下了選秀的恩旨,這是何意?”

她頓住話音,看着兒子逐漸凝重的臉色,繼續道:“咱們府上,徵姐兒、蕪姐兒的名字可都遞上去了!府裡還供着郭嬷嬷這位宮裡出來的老人指點規矩!為的是什麼?是等着你那個不成器的孽障,鬧出這等丫鬟上吊尋死、珠胎暗結的腌臜醜事,傳得沸沸揚揚,好叫宮裡貴人們知曉,我宋家治家無方、門風敗壞,連帶斷送了兩個姑娘的前程,甚至…牽連整個宋氏一族的根基嗎?”

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狠狠砸在宋二老爺心上。他先前隻顧着惱恨兒子丢臉、才暫保那惹事的丫鬟,從未将此事與家族前程、與宮中選秀聯系起來想得如此深遠!冷汗瞬間浸透了裡衣,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來。他這才真正意識到,宋淩陌闖下的禍事,絕非僅僅是眠香館裡禁足、或打罵一頓便能揭過的家醜。

“母親!”宋二老爺聲音發顫,帶着後怕的驚惶,“是兒子愚鈍!險些誤了大事!”他心念電轉,立刻下了決斷,臉上掠過一絲狠絕,“那秀圓……兒子這就安排,今夜便讓她‘急病暴斃’,料理得幹幹淨淨,絕不讓此事有一絲風聲透出去!定不會連累徵兒、蕪兒的名聲,更不會壞了家中大事!”

老夫人聽着他果斷的處置,眼中并無波瀾,隻微微颔首。這種事,她年輕時就已做得熟練。

沉默片刻,宋二老爺臉上又顯出幾分難堪的躊躇,他舔了舔發幹的嘴唇,硬着頭皮開口:“還有一事……兒子思來想去,府中庶務繁雜,各處積弊日顯。柳氏她……”他提起自己那被禁足多日、行事糊塗的正妻,語氣裡滿是失望與不耐,“自上次那事後,愈發不成體統,實在擔不起掌家之責。兒子鬥膽,懇請母親……再辛苦些時日,重新掌起這中饋鑰匙?”

老夫人聞言,并未立刻作答。她重新阖上眼,枯瘦的手指在光滑的小幾上緩緩敲擊,發出沉悶的笃、笃聲。

堂内一時靜得可怕,隻有那敲擊聲和窗外融雪滴落檐下的嘀嗒聲交織,像在計算着無聲的棋局。宋二老爺屏息凝神,不敢催促。

良久,那敲擊聲停了。老夫人睜開眼,目光卻并未落在兒子身上,而是投向窗外那幾株在殘雪中顯出勃勃生機的忍冬藤,緩緩道:“老身這把老骨頭,還能替你管幾年?”

宋二老爺心中一沉,以為母親推拒。

“府裡不是還有三位姑娘麼?”老夫人話鋒一轉,聲音平靜無波,“蕪姐兒十六,徵姐兒十四,便是蘭姐兒,也滿十三了。都到了該學着理事的年紀。整日拘在房裡學那些針線女紅,不過是雕花架子。真正的世家女兒,要懂得持家之道,要明白人情世故,更要曉得權衡利弊,于細微處着眼大局。”

宋二老爺一愣,有些跟不上母親的思路:“母親的意思是……?”

“讓她們練練手。”老夫人端起微涼的茶盞,呷了一口,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日的天氣,“你回去,将府中這半年來的賬冊,各處管事的名錄,還有近期待辦的大小事項,一并整理出來。明日送到我這裡。老身親自給她們分派。”

她放下茶盞,目光終于落回兒子臉上,帶着一絲難以言喻的深意:“權當是考校。看看她們三人,誰更有這份心性和本事,能為家族分憂。”

宋承宗心頭劇震。母親這是要将偌大一個宋府的内宅,當作磨刀石,去磨砺三個未出閣的姑娘?蕪兒多卑怯,徵兒近來也似變了個人,蘭兒又太過天真跋扈……他下意識覺得不妥,這豈非兒戲?

可迎上母親那雙沉靜卻不容置疑的眼眸,所有質疑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他猛然想起母親方才點醒他的家族前程、選秀大事,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過——莫非母親此舉,亦是在為日後鋪路?選秀入宮,或是高門聯姻,哪個不需要當家理事的本事?這是在替宋家,替可能攀上的更高枝頭,提前預備掌家的主母!

“母親深謀遠慮!”宋二老爺瞬間想通其中關節,心悅誠服地深深一揖,“兒子愚魯,不及母親萬一!兒子這就去辦,定将所需之物備齊送來!三位姑娘能在母親身邊學着理事,是她們的造化!”

“造化?”老夫人嘴角牽起一絲極淡、幾乎看不見的弧度,像雪地上掠過的一道冷風,“是造化還是劫數,端看她們自己如何走罷了。去罷,先把那污糟事料理幹淨,别留下首尾。”

“是!兒子告退!”宋二老爺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了出去,步履匆匆,心中既有除去隐患的狠絕,也有對母親那“考校”之局的驚悸與期待。

堂内重歸寂靜。檀香悠悠,缭繞不絕。老夫人獨自坐着,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陽光更暖了些,檐下冰棱融化,水滴連成了線,滴滴答答,砸在廊下的石階上。濺開細小的水花,很快又滲入縫隙,消失無蹤,隻留下一點深色的濕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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