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還是回答了她。
“是對你造成困擾了嗎?”趙瑜有些無措,緊張地問道。
“果然……不是他。”紀绮月小聲自嘲地對自己說着,緊握的拳頭仿佛感受不到痛感。
“謝謝你。”
紀绮月擡頭,對他扯出了一個微笑。
“沒有對我造成困擾。”
“但很抱歉,我有喜歡的人了。”
隻可惜,這場關于他的夢……還是碎了。
春天……怎麼會這麼短呢?
“是傅容寂嗎?”趙瑜咬牙,還是不甘地問了下去。
聽見一句話的紀绮月愣了一秒,随後釋然地笑了笑:“不不,不是的。”
“大家還散了吧,”她轉身對周圍的人群道,“我也該走了。”
嘈雜的議論聲漸漸散去,最後,她在走前拍了拍趙瑜的肩。
“終于畢業了。”她說。
那一刻,趙瑜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覺到……春末消逝,苦夏眠長。
六月初的夏風突然就吹了過來,有一絲熱浪,也有一絲酸澀。
許是眼睛睜了太久忘了眨,紀绮月在離開時背着那風,臉頰處落了滴眼淚。
“等等。”
校門口熟悉的拐角,傅容寂小跑着跟上了紀绮月的步伐,叫住了下一秒就要上了的士的她。
“怎麼了?”紀绮月打開車門的手頓了頓,回頭看向傅容寂。
“你喜歡的,是任青痕吧?”
一陣陽光又穿透了路邊綠樹的枝桠,紀绮月被這強烈的曝光晃了下眼睛。
聽覺神經被無限放大,那樹邊此起彼伏的蟬鳴一瞬間吵得不行。
傅容寂正背對着那光,面像她。
“嗯。”
老實說,她從未見過傅容寂生氣的樣子。可能今天是第一次吧。
“為什麼?”聽到答案的傅容寂竭力遏制着心中的怒火,問道。
“什麼為什麼?”紀绮月有些心虛,但也在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你不是喜歡他嗎?為什麼這麼做!”即使對方是女孩子,可傅容寂再也忍受不了。
他放松了竭力克制的音量,在對方能聽到的範圍。
“滴——滴——”
一陣汽車的鳴笛聲傳過。看來,興許是他們停留了太久司機師傅正催。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紀绮月咬牙上車,然後“砰”地一聲關上了車門。
那輛出租車漸行漸遠。
穿透綠蔭的光動了,這次,沒有照在傅容寂身上。
他回到了那個已将他困在繁春的校園,音樂樓中,任青痕曾經的固定琴房内估計已經很久沒人用過了。
落了灰的鋼琴,空白的五線譜紙……
這個狠心的家夥。
名字倒是叫任青痕,卻又連一點痕迹也沒給他留下。好像在這一刻,他們的故事仿佛從未發生過。
手機信息傳來提示音。傅容寂打開屏幕查看,發現是五班的班群中,大家對着電子版畢業照進行正相互銳評。
【附中何氏王朝】
「禦史大夫·趙大人」:你個死泡泡魚陳煜,竟敢說你哥哥我畢業照醜,這發型我可以專門去理發店做的。@寂. 學委,你今天怎麼沒在群裡說話,快來支持一下哥們。
「陳太尉」:都畢業了,你少拿學委吓唬人。
「和徐郡主私奔的雪驸馬」:瑜子啊……雪哥跟你說實話,你這發型二百,确實有點虧哈。
「和徐郡主私奔的雪驸馬」:哎呀,果然還是我們學委耐打,畢業照也這麼帥。(狐狸奸笑.GIF.)
還附帶了一個專門把角落裡傅容寂的部分截下來的圖片。
“啧。”坐在琴凳上的傅容寂怒火本還未消,但看到這裡也沒忍住,被這幾位活寶無奈逗笑了。
他開始往前翻群裡的聊天記錄,大多都是那幾人互損。直到……他看見了那張電子版的畢業照照片。
角落裡的自己,身邊的空缺。
是。
那個位置,是他故意選擇站在角落,留給任青痕的。
眼前的鋼琴無聲,可傅容寂心中仿佛又響起了任青痕在彈那首滿腔熱血的《革命》。
那個聖誕節的雪夜,任青痕曾在他懷中用為那琴而生的指尖摩挲着他的手心,對他說過:
“這個世界不能沒有Frederic Chopin。”
然後,小青鳥莞爾一笑。
“任青痕的世界,也不能沒有傅容寂。”
其實時間也沒過去多久。隻是不知為何,這寄托了他所有情思的三月如同涵蓋了四時之景,叫他在剩下的繁春中怎麼都難以忘懷。
他看着眼前空缺的合照,在走前撫去了琴蓋上的灰塵。
你曾将給我的備注改為伯利克裡,那麼……
“傅容寂的青春,也不能沒有natural law。”
他對自己這麼說着。
音樂樓外,夕陽已經漸漸落了。
他走在那條通往食堂台階,陡峭不平的小路上眺望着矮牆後的羊祜山。
六月,山上的荼蘼花早就差不多敗完了。還僅剩着最後幾顆倔強停留在樹枝桠上的。
但他們在夕陽餘光的照耀下,白色又枯萎的花瓣竟熠熠生輝。
初夏傍晚的一陣微涼襲來,傅容寂擡手去感受那片餘留的溫度。
是春末的最後一陣殘風吹過,爾後,那片後山的荼蘼,漫天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