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好冷。那冷意如墜冰窟般,似乎要把人的血液凍結成塊。
池南晝不知道最後是怎麼和趙岱打完電話的,也不知道是怎麼走出公司的。
等他徹底回過神來,在淩晨2點已經坐上了從蘇黎世飛中國的飛機,途中轉開羅,前後20個小時才到雲市。
次日晚上10點落地之後他沒有半點停歇,機場連着客運站,池南晝立馬去買到雲城的票。
“小夥子,今晚雪下得太大了,去雲城那趟客車下午就停運了,最快隻能明天趕早班車了。”
“我可以加錢,我今晚很急,必須到雲城。”
“加錢也開不了,路況不好,雪夜開車有生命危險。”
“那租車呢,我自己開。”
“不行不行,小夥子你怎麼不聽勸呢?今晚雪下得猛,開車有生命危險。沒人會願意租車給你的……”
站台師傅勸告聲不休,池南晝直起身體,發呆地站在原地,嘴裡小聲說着:“我得快點到,我必須到。”
“哎哎哎,小夥子别哭啊,多大點事。我剛剛聯系到一個貨車司機淩晨3點經過這兒去雲城送急貨。你要坐不 ?”
池南晝揉了揉眼睛,“坐,謝謝師傅。”
貨車在雪地裡攆出輪印,一盞盞路燈照引着車輛消失在路盡頭,池南晝到雲城後已是清晨7點。
根據趙岱所說,林青眠回了老家,而池南晝很快就找到了9年前那套林青眠買下的房子。
池南晝握拳嘗試敲門,但沒人應。
電話打了不下幾十遍,傳來的全是關機提示。
他實在沒辦法,邊用力敲門,邊着急喊着:“林青眠!林青眠!”
雖然在門外沒有聞到煤氣,燒炭味讓他放心了一些,但池南晝還是用肩膀大力去撞木門,他要趕快見到林青眠。
“别撞了别撞了,小林不在家。”
池南晝看着眼前拎着菜的中年婦女,趕忙詢問:“林青眠去哪了,您有看見嗎?我是他朋友,聯系不上他。”
婦女撓了撓頭,“早上我出門買菜的時候碰到小林外出,好像說去給媽媽掃墓。往那邊走了。”
婦女給他指了一個方向,池南晝連忙道謝,顧不得疲累立即往山裡趕。
雲城是個小鎮,以山而建。鎮上唯有一所中學名頭打得響,因此每年轉校來的人絡繹不絕。池南晝之前在市裡上高中,後來父母因為長期出差就把他托給在雲城居住的表姐,故在高三那年轉來華江六中。
快10年沒來,鎮上變化較大,很多自建房都拆遷重建小樓房。
如今時過境遷,池南晝腦中尚存的記憶似乎隻有高三那年。
風雪呼呼吹,曲折蜿蜒的山路好似走不到盡頭。連續兩天趕路,他的身體早已疲憊不已,池南晝此刻感到有些頭重腳輕。他随手撿上地下的枯樹幹,勉強用做支撐。
走了20分鐘,池南晝望着四周的寂靜山林,變得害怕起來。
他始終控制不住的在想,找不到林青眠怎麼辦。
這裡群山環繞,不見人迹。加上雪天路況複雜多變,他不敢去想來遲了的每分每秒後,會造成讓怎樣讓他承受不了的後果。
終于在又翻過一座小山丘後,池南晝發現附近雪地裡留下了人的腳印。
他沒有停留,撐着身體循着那腳步快步跑着。
驟然,池南晝停下腳步,愣愣地站立在原地。
許是刺骨的寒風吹得猛烈,池南晝顫抖着邁出腳步,可沒走幾步,他竟直直的撲倒在地。
這一撲,池南晝好一陣沒反應過來。他再次擡起頭來看向遠處,林青眠好似了無生氣般安靜地躺在大樹下,那日思夜想的人現在離他這麼近又那麼遠。
這一切都太刺眼了,池南晝癱軟在地,猶如被抽筋剝皮一樣,他感到全身都在痛。
須臾,他雙手撐地低頭看見被鮮血染紅的雪地,才驚覺自己在流鼻血。
池南晝胡亂摸過臉,血痕在臉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印記顯得狼狽不堪。
盡管沒力氣,池南晝還是強撐着移步到林青眠身旁。
他跪坐在地,那雙被血色染紅的手顫抖着伸出又縮回來,他無法去觸摸林青眠。
因為他恐懼地認為那會是林青眠死亡殘酷現實,于是他先小聲嘗試呼喚:“眠眠。”
可天地間回應他的隻有無盡的靜默。
池南晝撿起地上一旁歪倒的空農藥瓶,終于控制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悲泣聲不絕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