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開了一罐啤酒,他對林青眠的來臨十分高興,令他意外的是林青眠竟親自給他下廚做了一頓飯。
什麼紅燒肉,清蒸魚,炖雞湯。這些個硬菜完全是過年的标配。
“眠眠,你今天什麼突然對我這麼好,真感動。”說着方承假哭着用手擦不存在的眼淚。
“我以前對你不好嗎?你說我們認識快10年了吧,仔細想想,你對我這麼好,又這麼照顧我,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啊?”
方承向後一仰,靠着沙發背,“說實話,你特别像我哥哥,親哥那種。我沒和你說過我哥吧,我是我哥一手帶大的,我們感情特别深,但是他…出意外離開了。”
“抱歉。”林青眠無意提起方承的傷心事。
方承朝他擺擺手,自顧自地接着說,“我也說不上來,隻是看到你就想起他,就不由自主地想對你好,像我哥一直對我那樣。”
林青眠低下頭,心裡的負罪感升騰而起。他今天來就是打算把這頓飯當作他們十年友情的告别,單方面地要結束掉牽挂的一切。
“方承,我一直把你當做我的家人,抱歉,從前沒有照顧好你,以後……”他頓住,怎麼也說不下去。
以後,還有以後嗎?不是打算悄無聲息地告别嗎?
電視機裡播放着吵鬧的小品,傳來的聲聲笑語和此刻的煽情顯得格格不入。
“哎呀,這難過的氛圍是怎麼回事。”方承率先拉開話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回在沙發上,然後要債似的開口“那你說說你以後打算怎麼照顧我這個弟弟啊。”
林青眠被他的模樣逗笑,假裝思索着說,“那我隻好把先嗯嗯抵押給你了。”
他伸出雙手抱着小狗,湊近小狗讓嗯嗯随着他的腦袋左右搖晃。
“嗯嗯,嗯嗯。多多吃肉,長得更高更大好不好啊。”
嗯嗯是隻白土松。林青眠三年前在路過狗舍的時候看見它,别的狗看見人都在努力叫喚,就它靜靜地趴在籠子裡和林青眠對視上了。
林青眠走進它,它就立馬習慣性地站立做出想要被挑選的姿态,但它的身體瘦弱無力,撐不了幾秒就又趴下去,即便如此眼睛卻依舊望着林青眠。
可能是見過太多在它面前停留幾秒卻又走掉的人,它并沒有表現出想要熱切被人挑走的欲望。
“老闆,我要買這隻小狗。”
林青眠指着眼前的白土松。對它說:“做我的家人吧。”
從那以後,嗯嗯陪伴林青眠到現在已有三年。
“嗯嗯你聽到沒,眠眠不要你了,你以後跟我喽。”方承打趣着撓着它的下巴。
“方承,以後可能很長一段時間裡嗯嗯就拜托你了。”
“放心啦,嗯嗯很聽話的。你什麼時候來接它回家都行。”
“謝謝。”
同時,對不起三個字也在林青眠心底響起。
他想:你們不要原諒我,不要原諒自私的人。
這個冬季雪期長,且幾乎每天都會下雪,但在往常都是小雪,不要兩小時就下完。
今天卻下得持續,從淩晨開始就飄雪,第二天清晨地上已經堆上了至少七八厘米的厚雪。
林青眠撐着傘下了大巴車。
周圍一片森然,這個站點此刻隻有林青眠的身影。
沿着馬路,林青眠緩慢的行走,他這次回老家帶的東西不多,一個背包就包含他在城市裡所有的牽挂。
走了10分鐘不到,林青眠回到他之前買下的那間小房子。
從畢業後,林青眠搬到了城市務工。老家的房子沒賣掉,留着每年回來給媽媽掃墳的時候住。
房子一年沒打理,牆上結了三三兩兩的蜘蛛網,不過不開窗積灰也不多。幸好房子不大,打掃起來倒也不麻煩。林青眠一上午的時間也弄了個遍。
他把背包裡的東西全都倒騰出來,收拾出明天去墓地的東西。
老式翻蓋手機掉在地上,林青眠彎腰去撿。
恰逢短信進來,手機鈴聲大且刺耳的響個不停。
他翻開手機,對方發來一張彩照附上一句留言“已經安排好了,青眠,如果可以,我不希望最後是這樣的結局。”
圖片上是遺産公證書。
“謝謝你,我意已決,不必勸我。後續手續勞煩您挂心,林青眠絕筆。”
林青眠将手機關機,他躺在床上,緊緊的将被褥包裹着身體。
時間在空氣中流淌,因為沒有手表的緣故,他也渾然不知自己睜着雙眼躺了多久。
如果用最後短短的一天來回顧自己即将結束的一生,林青眠想來想去好像内心始終遺憾的是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睡過一場好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