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被月影送回紫淵城,石璇不光崴了腳,回府後還被石唯一頓好罵。爹娘師兄們問了她這一夜去哪兒了,她用在去城外路上崴了腳的借口混了過去。衆人隻當她“出師未捷身先死”,訓斥了幾句也沒有再追究下去。
若非顧及她的腳還傷着,罰跪祠堂是少不了了。如今這腳是好得七七八八,但她還是被禁足在家中。石璇本就是個活潑好動坐不住的主兒,禁足在家好似捆了她的手腳,讓她渾身都不得勁。
出不了門,就隻能在府中走走。隻是這石府她待了十幾年,府中各個角落都走遍了,翻來覆去隻覺得無趣透頂罷了。
石璇倚靠着魚池的石欄,望着滿天繁星,想起湖景山莊的那一晚。她想不通,錦凰宮的人為何輕易就放自己走了呢?對方忌憚她爹的身份背景,不想惹事,似乎也說得通,可往深了想還是覺得有些牽強。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張鳳凰面具下清冷如水的眼眸,越想,就越是覺得有一分熟悉。
正出着神,一陣晚風略過,石璇擡頭,隐隐看到一道黑影閃過。再定睛一看,周遭都很平靜,仿佛方才的黑影隻是她的錯覺。她站直身子,應該沒有看錯,确實有人闖入。随即抽出随身攜帶的匕首,放輕了腳步,去尋那方才的黑影。
往東是主院,往西……石璇頓了頓,往西是石府的禁地赤楓苑,七八年前就被她爹下令築起圍欄封了起來,不得有人踏入。她的心猛然懸了起來,直覺告訴她那黑影許是往赤楓苑去了。
今晚的月色皎潔又明亮,即使廢棄的赤楓苑沒有燈火,借着月光也能看到個大概。石璇在木質圍欄外駐足,她透過木闆的縫隙朝裡望去,院子裡雜草叢生,枯黃的落葉幾乎鋪滿了地面。
記憶中赤楓苑不是這般黯淡蕭瑟的景象,當時她尚小,院子裡春意盎然,還常有蝴蝶落在五顔六色的花上,她便伸出手去撲,可惜每次都撲不到……思及此,石璇的心仿佛空了一處,她強迫自己從回憶裡抽離,稍稍冷靜後便借着旁邊的樹幹縱身一躍,翻進了裡面。
傅雨歇摸黑在赤楓苑裡行走,過了這麼久,她本以為自己早已忘了這裡,但即便是沒有燈火,她對每條路如何走,每座屋子在哪裡都記得一清二楚。她握緊了手裡的劍柄,似是在壓抑什麼。
傅雨歇擡頭看了看飛翹的屋檐角——應是這裡。她試着推了推門,門沒有落鎖,慢悠悠地開了。指尖沒有觸到想象中的灰塵,甚至都未發出老舊嘶啞的開門聲。踏入屋内,嗅不到一絲灰塵的氣息。這與方才雜草叢生的院子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她站在門邊,月色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長,周遭寂靜至極,仿佛時間也在此凝固住。隻是她曉得物是人非,現在與過去永不能交彙。
她收回思緒,微微側臉,迅捷轉身劍尖一勾一轉,便挑住了門後那人的衣裳。再一用力,那人便被她挑落摔倒在地。
“是你……”石璇摔倒在地,雙手撐着地面才勉強沒有臉貼地。她未曾想到自己這麼快就暴露了,可令她更為震驚的是來人竟是湖景山莊那個冷若冰霜的女人。
傅雨歇抽回劍:“聽說這是石府的禁地,你竟擅自過來,就不怕被你爹發現挨一頓打?”
石璇盡管心裡害怕,還是做出理直氣壯的氣勢:“有何不敢?這是我家,我想來就來。”話落,卻她下意識往後挪了挪。
“怎麼,我擅闖你家,你要抓我?”
月光照在傅雨歇臉上,她蒙着半張臉,讓人難以窺見她的神情。可石璇卻從她平靜的語氣中品出了挑釁的意味,她暗自握緊了匕首:“上次你說我私闖,現下你……你不也是?”
“是又如何?”
石璇越發地緊張,人好似是石化了,半天擡不動腳。若這闖入的是其他人她還能較量一番,可一見到這人,她滿心隻有害怕。
傅雨歇見她如此,心裡又記挂着别的事,不再逗弄她,隻道:“我來取一樣東西,随後就走。你也不必擔心我做什麼出格的事。”
石璇還未來得及細品她話裡的意思,就嗅到一股淡淡又奇怪的香味,而後眼前一黑,很快便失去了意識。
傅雨歇收好迷藥,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不谙世事又單純,那就不應該卷進來。無暇再蹉跎時間,她向裡屋走去,沒費多少力氣便找到了那個機關,所幸裡面的東西還在。
離開前,她走過石璇身邊,最後又折返回去,将人挪到了床上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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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露白在千峰鎮歇了兩日,幾人又備好了上仙遊峰的物資,還找了兩個當地人帶路上山。出發前一晚,淩露白打開窗戶,外邊下着大雪,寒風裹挾着雪花迎面襲來,宛若刀子在臉上劃開了口子,凍得她生疼。她眉頭緊鎖,對某些人的挂念不曾放下過半刻。
“明天即上仙遊峰,宮主若想挨凍,何須這般着急?”楓顔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邊,說話間将窗戶又關上了,寒風的呼嘯聲立刻被隔絕在了窗外。
“秋兒可與你說了?明日我們三人上仙遊峰,陳絡留在客棧接應。”淩露白坐下,衣袖間帶起的微風惹得桌上的燭火搖曳了一下。
“說了,方才我就從阿絡屋裡過來。”楓顔與她相對而坐,“她自是千萬個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