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露白見她也不鬧,收回了手:“喝完這杯我不喝了,比起酒,我更愛茶。”
“是嗎?也不知道誰今天才告訴我,桃林裡樹下埋了好多桃花酒和青梅酒?”傅雨歇淡淡地反問她。
淩露白失笑:“好了,就當我口是心非,不戳穿行不行?”
傅雨歇也笑了,雖然笑得淺,卻明豔動人。
淩露白拿起酒杯小口抿着酒,從未覺得這酒有這般香醇過。
晚膳後,兩人回到書房。傅雨歇問淩露白可是在處理宮中事務,淩露白否認,說是在作一幅畫。
“作畫?”傅雨歇看了看書桌,并無畫。
淩露白說:“我收起來了。畫得不好,現在還不能讓你看。”
“你畫了什麼?”
“等看到你就知道了。”
傅雨歇對此并沒有多感興趣,比起淩露白的畫,她倒是對這書架上各類收藏品和小物件更有興趣。
“九連環?”
“小時候玩的,當時解了好久。”淩露白回答,“沒解出來的時候,天天拿在手上。”
傅雨歇:“花了多久解出來?”
“我比較笨,花了好幾天。”
傅雨歇不接話,僅當她是自謙的說辭,又去看書架上一格的鸠車:“這也是你的?”
“我的。”淩露白走過來,取下放在手心,“小斑鸠雕得是不是很可愛?”
傅雨歇伸出手指,輕輕撫了撫斑鸠的腦袋:“為什麼是斑鸠,不是鶴?”
淩露白莞爾一笑:“雲鶴宮老祖宗的圖騰,我怎麼敢?”
“斑鸠的尾巴怎麼了?”傅雨歇從她手心舉起鸠車,發現尾翼處缺了一角。
“小時候搶不過我爹,他還逗我,我發了脾氣将它摔了。”
“很難想象宮主也有任性的這面。”傅雨歇将鸠車放回原處。
淩露白轉過身,邊走向書案,邊說:“阿溪姑娘還不了解我,我身上可多的是任性的地方。”
“比如?”傅雨歇也随她過來,坐到靠窗的榻上,随手翻閱起炕幾上的書。
“比如——”淩露白沒擡頭,執筆在紙上落下了第一筆,“我不放你走這件事。”
“前幾天,你可不是這個說法。”當時她分析利弊,說得自己不留下來都不行。
淩露白沒有正面回答她,心思放到了面前的紙上:“我這麼笨,脾氣還不好,秘密你都知道了,可輕易不能放你出去。”
傅雨歇也學她不擡頭,看着手裡的書:“宮主最好是能看住我。”
“我有的是辦法。”
之後,兩人都沒再說話,專心做自己的事。過了好一會兒,燭火将盡,淩露白擡頭,發現榻上的人早已趴在炕幾上睡着了,手臂還枕着那本書。
淩露白輕歎一口氣,如此易疲累,定是這次受傷元氣大傷,身子虛得不行。不忍心叫醒她,淩露白取了厚毛毯蓋在她身上。
看着傅雨歇的側臉,淩露白陷入自己的思緒。不在别苑的這幾天,她并非真的全忙于處理宮中事務。那日與傅雨歇相處不到一天,她卻極為敏銳地察覺到了自己異常的情緒——欣喜,有趣,緊張,雀躍,還有一絲悸動。
于她而言,這些感覺是陌生的,但并又并非完全陌生,或許用“不熟悉”來形容會更精準。在三年前,她也曾這樣感知到過,然而不同的是——相較于之前,她明顯感覺這次的情緒更濃郁了一些,或者說已經發酵成了另一種東西。
她開始沉溺于這些複雜又奇怪的情緒,一面期待,一面緊張害怕,小心翼翼地斟酌自己走的每一步。她的内心,遠沒有面上表現出來的那麼遊刃有餘與鎮靜。何況,隻有她知道——那隻從錦凰宮飛出來的小鳳凰有多倔強,多驕傲,多敏感多疑,又有多難俘獲。
傅雨歇不會知道,她隻用了兩天就處理完了繁雜的事務,磨蹭苦惱了一天,又花了一天來想梳理内心異常的情緒,最後又逼迫自己忍了一天,才允許來這裡。
如此耐不住性子,如此急躁,萬般是不像平常的自己。好在最後她還是找回了理智,這幾日沒來得及好好洗漱,得好好沐浴完換身衣裳才行。
想起昨夜自己猶豫不決穿哪身衣裳的情景,淩露白兀自失笑,她怎會反常至此?侍女說鵝黃色襯人,顯得好看,她才解決了此番難題。之後,又覺得空手去不好,思來想去,折了杜鵑花才放心前來。
而當面送花這種事,她現在還沒法坦然地去做,畢竟懷揣着那種心思送花,她也是頭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