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阿姨,張阿姨你在嗎?”她敲了兩下門,又把小耳朵放在了門上聽動靜。
門“咔哒”一下開了,張姐從裡裡面走出,“怎麼啦,莳夏?”
“我想接你手機給爸爸打個電話!”莳夏覺得自己聰明極了,誰說隻能跟媽媽說啦,爸爸也可以啊,隻要他同意了,一樣也可以跟馬老師說!
張姐看着她這樣卻有些愣了,有些遲疑地問道,“你……要給爸爸打電話嗎?”
“對呀。”莳夏說起這個還有點委屈呢,班上好多同學都有手機,莳書甯卻不給她買!
“好吧。”張姐轉過身去桌子上拿過手機,在通訊錄翻了下就遞了來。
莳夏立刻接了過來,伴随着對面一聲聲的滴滴聲心裡既激動又忐忑,不知道這個叫着她小公主的爸爸聲音是怎麼樣的,是像白維舟那樣清亮好聽呢,還是像老馬那樣厚重低沉呢。
然而今晚她還是沒有機會聽到了,那頭傳來嘟地一聲後,電話被自動挂斷了。莳夏再撥了一次,可是還是沒人接。
她有些失落,隻好把手機又遞了回去,張姐拿過來低聲安慰着,“你爸爸他是公司老闆,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忙,你看他不是剛剛才給你送了禮物嗎?”
“嗯。”莳夏使勁點着小腦袋,她不能這麼貪心,爸爸這麼忙都還給她買那麼多禮物,她要懂事點。
“那好吧,張阿姨,你也早點睡哦。”莳夏乖乖地揮揮手就回卧室了。
她把床上的禮物整整齊齊地放在書桌上,又把一件件漂亮裙子挂進花花綠綠的衣櫥裡,洗了個澡就上床睡覺了。
她躺在溫暖蓬松的大床上,晚風幽幽撥動着滿屋的綠葉,頭頂的郁金香花燈輕輕搖曳,慢慢阖上了雙眼。
“小光,小光。”
“你怎麼啦?”
又是熟悉的女聲把她喚醒,可是她還是沒醒來,她努力想睜開眼,意識卻在一片黑暗中飄飄蕩蕩,隻聽到女生還在喊着。
“小光,你好可憐哦。”
我怎麼會可憐呢,我再也不是孤魂野鬼了,再也不會在虛空裡遊蕩,再也不會變成樹變成風,變成腳下的雜草、河邊的碎石了。我現在是人,是一個擁有一櫥櫃公主裙的漂亮的人,是一個擁有好多好朋友的重要的人,是一個被爸爸寵成小公主的人,我怎麼會可憐呢?
“小光,你怎麼會掉這麼多毛?”
“小光,你不會死吧?!“
不行,她不能掉毛,她不會死,這樣就不漂亮了。
她着急地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哪裡有光,光在哪裡?
“怎麼掉那麼多?難不成狗也會抑郁嗎?”
不是,不是抑郁,不會抑郁,快撕破黑幕,快,快,快快快!!!
她聽到了心髒在狂跳,眼皮使勁一掀,嘴巴絕望地撐起,雙手激烈地在空中撕扯。
“啊——”
一聲尖叫後,淚水糊成一團,開始是黑色慢慢變淡,黑幕越來越薄,直到眼淚一股股順着眼眶落入兩鬓間,她又重新看到了光,黃色的,昏昏沉沉,在頭頂的郁金香裡幽幽發散。
—
每個人的夢是怎麼樣的?是美夢還是噩夢?如果醒來後還是身在夢中呢?
陽光穿過樟樹葉落在平整的水泥地上一塊又一塊,刺目的耀眼的,空氣中的灰塵在斑駁陸離間起起伏伏,飄飄蕩蕩。頭頂的蟬鳴近了又遠了,耳朵好像受不了這刺激她用雙手緊緊蒙住。
在安靜的世界裡看看究竟是夢還是現實?
“咚咚。”
“咚咚。”
一道陰影把她籠罩,來人敲了敲桌子,“小姑娘,怎麼啦,快點吃,上學要遲到了。”
她的視線慢慢上移,老闆娘的頭發卷曲臉蛋飽滿,一身鮮亮的紫紅罩住圓潤身軀,眼睛黑漆漆地泛着光,暗紅的嘴唇一張一合,像是在說些什麼。
老闆娘有些着急,不容拒絕地拉開她的雙手,世界又重新有了聲音。
“小姑娘,怎麼啦。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莳夏愣到發直的眼睛慢慢聚起了光,突然一隻帶着腕表的手臂舉到了她眼前,她聽到“咔哒咔哒”的機械聲,黑色的指針有條不紊地走着,手臂重新放下。
一個熟悉的面孔終于出現在眼前,“你還想罰站?”
原來這個世界真的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