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夏無奈地趴在桌子上,難不成以前的莳夏就是個學渣呀,不然怎麼腦子裡沒點知識留給她呀。
“好了,時間到了,停筆,從後往前收,課代表收齊抱我辦公室來。”老馬無情地宣告死刑。
頃刻間教室一片熱火朝天。莳夏一隻手匆忙地往試卷上亂畫,另一手敏捷地擋住前排同學,最後無情的黑手還是飛速從她手下抽走試卷。
她往後一仰,有點委屈。
做人怎麼這麼累啊!!!
還沒等她最好心裡安慰,幾人女生打鬧着圍過來,好幾個都坐在她周圍。
其中有蒲光的同桌,那個叫林可的女生,也是她們班的班長。
等到她們走進,林可開了口,“莳夏,你考得怎麼樣?”
“我不會做!”莳夏欲哭無淚。
幾個女生對視一眼,坐在前面的王娜皺着眉,“你開玩笑吧,我們那道大題算了好久。莳夏,你說出來,我們對對答案。”
“什麼大題?哪道大題?可是我沒看到啊。”莳夏疑惑地望去。
王娜随即和林可對視了一眼,前者翻了個白眼,湊到她跟前像是不信,“你别開玩笑了,你就是不想跟我說吧,我剛剛做到一半就聽見你開始翻試卷檢查了。”
莳夏努力回想了一下,認真回答道:“哦,我是在找有沒有什麼能看懂的。”
“呵。”
王娜嗤笑一聲,把桌子往後重重一拉,一雙細眼裡是毫不掩飾的鄙夷。
周圍幾個女生也神色各異,顯然沒人相信這話。
氣氛有些凝滞。
突然,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打破了這裡的尴尬,肆無忌憚的調侃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哈哈,白維舟,你也有時間不夠用的時候哦豁豁~”
教室的講台處簇擁着一群男生,聲音制造者正放肆地一邊大笑一邊用一隻手臂搭上旁邊男生的肩膀。
莳夏遠遠望過去,被摟住的男生站在那群人的中間,颀長的身體慵懶地靠着講台。
他微微偏過頭,他輕擡下巴看向同伴,側臉線條幹淨流暢,連接着白皙修長的脖頸利落地隐入黑色的衛衣領口,像棋盤上黑白分明的棋子。
這,這不是撞她的人嘛。
“唉,莳夏。”林可不耐煩地推了推她手臂。
鬼使神差地,她指向講台,“要不你們去問他嘛。”
教室裡依舊是此起彼伏的交談聲,莳夏沒管身邊人的反應,打量的目光也沒有移開。
而正倚着講台的白維舟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突然轉過頭,面無表情地往這一瞥。
瞳孔在陽光下更淡,白皙瘦削的下颌隐匿在陰影中,冷淡又矜貴,讓她忍不住縮了下脖子。
鈴聲再次響起,白維舟似乎沒發現什麼又移開視線,像燕尾輕盈地掠過湖面。
周圍的女生也沒意思地散開,各自回到座位,沒有人再對她刨根問底。
—
天邊逐漸被染成了橘紅,晚霞落在了茂密的榕樹頂部,教室裡隻有窸窸窣窣的翻書聲和刻意壓低的講話聲。
“咚”,林可聽到身旁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她轉過頭去就看見切了一整天橡皮的人閉着眼磕在了桌子上。
“哎呦,好痛。”莳夏瞬間清醒,心疼地揉着下巴。
“莳夏,老馬讓你去他辦公室。”
她擡眼看去傳話人已經回到自己座位,而周圍的人依舊專注地幹自己的事。
辦公室隻有老馬一個人,白熾燈光打在他厚重的頭發上,黑得像墨,很難不懷疑是假發。
聽到腳步聲,老馬兩手一撐椅子扶手,身子立刻随着椅子絲滑地轉過來。等莳夏走進,他上半身已經随意地往後一靠,一手抽過桌上的卷子,一手拿隻簽字筆像教棍一般在上面指指點點。
“這次感覺考得怎麼樣?”他依舊盯着試卷。
“嗯,那個,我不知道。”聲音越來越弱,莳夏的目光飄散。
老師看起來像隻兇神惡煞的藏獒,她不敢接觸到那毒辣的目光。
沒辦法,她是一隻欺軟怕硬的慫狗。
“呵,不知道?”老馬怒火中燒,把卷子“唰”地一下甩到她眼前,“不知道做題,但還有時間畫畫,你整天在想些什麼!”
數學卷上密密麻麻畫了狗狗球球罐頭棒骨。
莳夏委屈地瞥過去一眼又迅速收回。
“你記得上次月考怎麼給我說的?啊?”老馬擡起頭斜瞟過來。
“又是狀态不好?”他翻過試卷用筆指着,“你自己看看,簡單套公式的不會,你那腦子長在那幹什麼的!”
莳夏被他吼的縮起了脖子,悄悄看了一眼被抓個正着,又被狠狠瞪着,好像含着極大的惡意。
“說話!”
可是,她就是不會啊!!!
空氣似乎被凝固住了,一時間偌大的辦公室裡鴉雀無聲。
老馬不耐煩地丢下筆,卻發現眼前的姑娘圓圓的眼神裡蒙上了一層水霧,眼圈開始發紅,接着無聲無息地往下一顆顆掉淚珠。
老馬重重地按了下額角,緩了緩語氣,“莳夏,我在你高一的時候就說過,你這心态是個大問題,很容易被幹擾。果然你看這學期成績一路起起伏伏,到了現在都進入不了狀态,沒有自己的學習節奏。”
“你知道就要高三了嗎,你爸媽也沒時間管你,你自己還不努力,那你打算将來幹什麼?去大學食堂打飯?”
她繼續掉淚珠。
“你有什麼事就跟老師說,不要哭了!”老馬皺着眉擡高聲音,顯然耐心快要告罄。
莳夏愣了一眼看他,突然一聲嗚咽不受控制地從喉嚨跑出。她徒勞用手背去堵,可抽泣聲還是指縫漏出。
于是抽泣突然改成嚎啕。
“我……我真的不會!!!”她也不想哭,但是委屈壓倒了她,“我早上本來很開心的,我……我本來要好好……好好學習的。可是我一來你、你就要考試!”
“我就是不會啊,我也很難過啊!”她說得磕磕絆絆,但就是忍不住,“考完試廁所都、都不讓上,我還要乖乖聽課。而且中午、中午飯都沒吃完你又來了。我也很累……嗝……很累啊!”委屈到打了個嗝的莳夏開始用手去接着淚珠。
被連擊炮般的控訴驚得老馬愣了幾秒,他咳嗽一聲,趕緊抽了紙巾遞過去,“老師知道你很累,那誰不……。”
老馬還是在一聲聲抽泣中止住了話。
這學期莳夏的狀态的确讓他着急,明顯能感覺她這學期狀态很糟糕,先不說考試作業了,連平時上課注意力都不集中,有時候抽起來完全不知道你講到哪了。
跟高一比完全像換了一個人,那時她的成績甚至在某些科還能跟白維舟比一下,現在隻能在卷子上畫畫。
不過莳夏這個女孩一貫沉默要強,之前怎麼批評教育她都悶聲不響。今晚這種狀态還是第一次見,還是不要逼急了,萬一一個想不開。
“算了,你把卷子拿下去自己分析,自己想清楚之後怎麼學再來跟我說。”話鋒一轉,老馬又似妥協般放軟聲音。
而莳夏難過地接過試卷立刻跑出去了。
狹窄的長廊兩側挂着各種醒目的名人畫像,在夕陽的餘晖中他們依舊目光灼灼地凝視着抽泣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