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言向皇兄提了好幾回,請他出面廢除王卿若和章津南的婚事。皇上一向疼愛他這個幼弟,對他有求必應。上次罔顧事實配合他演戲責罰章津南,隻為平息他心中怒火。可這回他求了好幾次,皇上一直敷衍了事。司馬言派去窺察章府情況的下人傳回來的消息是王卿若和她的殘廢夫君感情越來越好,章津南被醫的手臂都能擡到胸口了,他真怕章津南的病要是全好了王卿若更不會離開。
聽完手下的報告,他一刻也不想等了,即刻備馬進宮面聖。他違背規矩宮門關閉還持着禦賜金牌硬要入宮,可謂沖冠一怒為紅顔。皇上一整天都為邊疆戰事憂心忡忡,好不容易想開點,正在清泉池泡溫泉放松,大總管便急匆匆來報說端王爺怒氣沖沖在外求見。
他雖有不悅,但還是放他進來說話。
池中水汽萦繞,皇上靠坐在青玉堆砌而成的水池一角,身後跪着垂頭不敢冒犯龍體的兩名宮女等待他随時差遣。皇上屏退宮女和太監。“你來的這麼急所為何事?”饒是再寵愛放縱他,也要讓他知道如此縱容他實屬無奈,皇上的語氣透着責備。
聽出他的不滿,司馬言斂起幾分怒意,恭恭敬敬地在池邊站好,斟酌片刻才回話:“臣弟少時經曆天災,差點一命嗚呼死在古寺之中。那時皇兄在皇祖母和父皇身邊承歡膝下,想是不能體味臣弟當時的驚慌和絕望。”
生在帝王家親情本就是珍貴難覓的東西,偌大的皇宮冠着司馬複姓的人不止他們二人,按理來說他們都算得上血脈相連,可是為了皇位天下。他們從出生開始就是敵對的,提防着彼此。也就是同母的他們兄弟二人一直互相信任依靠,母妃在世時常說兄弟要同心協力。司馬浈是以對司馬炎格外寬厚仁慈,讓他做閑散王爺逍遙自在。如今他坐在皇位之上,必須以江山社稷為重,不能任由他胡鬧。
司馬浈用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水珠,語氣軟了些說:“你又是為了章家那個新婦如此氣惱吧。”
“皇兄知道我等了她十幾年,現在終于找到了,我豈能看她和别人耳鬓厮磨相親相愛!”他謹記母親的話,王卿若在寺中救他性命一事他一直沒有和皇兄說,隻是說他當時一見鐘情于寺裡的小女孩,難以忘懷。
皇上想不明白,這世間美人多得是,千姿百媚各有千秋。誠然王卿若長相稱得上驚為天人,可這天下難道就找不到和她同樣沉魚落雁的美人了麼,弟弟為何偏要在一棵樹上吊死。若是平常人家的媳婦,壓根不用皇帝親自出面,派大太監去府裡敲打暗示一番,人家還不借條腿把人送上來,根本沒有任何阻礙。可偏偏章家的大公子章津西正在邊疆抵禦外敵,戰事吃緊兩邊交戰正酣。皇上派人查過,章津西最在意他的胞弟,若是此時把他弟弟好不容易娶的媳婦搶過來,送給司馬言難免他會不滿。
“朕知道,朕當然知道你對那女子情根深種。老八,朝中之事你沒有興趣,朕與你說的少些。你想必不知道,現在邊疆情況不容樂觀,外族聯合各部屢屢進犯。邊疆防線受不住的話,他們便可長驅直入,一路破城掠地,使社稷岌岌可危。朝中重文輕武十幾年,如今能堪大用的武将沒幾個。”年輕的皇帝說至此倍感疲憊,一路踩着别人的屍體步步為營坐上的位置像是牢籠,把他的生命和靈魂一并釘死在江山之上。“章津西駐守邊疆十年,邊疆士兵隻認他的令牌。朕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為了你的私欲搶奪他弟弟的妻子,惹得他怨恨朕。”
朝堂上的事是天大的事,母親從前教導他好好念書以後為哥哥分憂解難,可司馬言對官場這些事提不起興趣,雖然該學的一直在學,卻不願意肩負重任。皇兄垂愛他,便教他做個閑散王爺,很少對他說起朝中事。
“臣弟知道為了兒女情長不該如此無理取鬧,可是再等下去臣弟會發瘋發狂的。”司馬言重重跪倒在青石磚上,他這一跪正跪在司馬浈的心口,跪得他心髒悶痛。
他的頭向後仰,靠在暖玉頸枕上,思慮着要如何選擇,有沒有兩全之策。時間分秒流逝,司馬言跪伏在地上态度堅決,大有不令他滿意就永遠不起來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