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沉盯着那男人進了屋,從暗處走出。
前随左翊衛将軍曹德喜,如今的隴州司馬,今晨剛見時,他一眼便認出。
時隔十幾年,沒想到竟能在此地碰到。
那時他年歲尚小,許多記憶都已模糊,但那個痦子他絕不會記錯。
當年的仇也該好好算算了。
眼下并非下手的好時機,他轉回了自己屋内。
剛坐下,便聽匆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自己門前,輕敲了兩下後,軟糯的聲音響起,“洛沉,你在嗎?”
他未吭聲。
李見月已等不及,推了門進來,瞧見他泰然自若地在飲茶,也顧不上去計較,将自己所得的消息告訴他。
“我們快去找阿弟,若是晚了,他被羅珲的人抓走可如何是好。”
“這麼多天了,也不知他怎麼過的,有沒有受傷。”
……
洛沉泰然安坐,無動于衷。
任她如何心急,始終一臉平靜,似乎并不關心。
李見月漸漸覺察出異樣,認真問,“洛沉,你……可有聽見我說的?”
洛沉,“嗯。”
李見月,“那我們何時出發?”
洛沉想都沒想,“我隻奉命保護公主,别的事與我無關!”
乍一聽似乎沒錯。
可他一個死士,不就該聽令行事嗎?
李見月便又道:“那,那我命令你,即刻随我去尋找太子。”
屋内寂靜。
二人相對而坐,李見月竟沒覺得有何不妥。
洛沉瞟了她一眼,冷言拒絕,“不去。”
李見月震驚了。
平日他有些脾氣便罷了,尋找太子這麼重要的事,他怎麼敢抗命!
“你,你當真……”李見月站起來,氣得聲音發抖,說不出話來。
在宮裡時人人順從她,有那不聽話的,也自有掌事管教,這般違逆的從未有過。
她又惱又急,隻覺得離了宮,人人都敢欺負自己,憋屈至極,忍不住抽噎了起來。
洛沉盯着她,不明白她怎麼這麼愛哭。
“你為何……不聽我的,父皇的話你都忘了嗎?”李見月淚水漣漣的質問,想到父皇已駕崩,情緒越發難以自控,哭得稀裡嘩啦,“若是父皇還在,你還敢如此對我嗎?嗚嗚嗚,我好想父皇。”
洛沉面色鐵青,無言以對。
就那麼晾了她一會兒,等她自己哭完,可那悲傷無助的哭泣聲一直在耳邊回蕩,并無停歇的意思。
洛沉頭疼。
手裡的茶盞用力放在茶幾上,“砰”一聲震成碎片,“不準哭了!”
李見月吓得一顫,緊緊閉上了嘴,噙着眼淚委屈又畏懼地望着他,雙眸晶瑩閃爍,仿佛盛滿了兩汪泉水。
可憐兮兮的。
太陽快落山時起了風,河邊柳枝搖擺,水面波動。
李見月衣衫單薄,有些冷,站在一處背風的地方等着洛沉。
他進了雍縣城内已有小半日,不知可否找到阿弟?
久候無音信,心中焦急,便去了城外。
城門口戒備森嚴,每個進出之人都嚴加盤查,她不敢離得太近,躲在牆角遠遠看着進出的人群。
有個半大孩子包裹嚴實,從城内出來,十歲左右的樣子,身形與阿弟極為相似。
李見月不由自主跟上去,叫了聲“阿弟”,對方回頭,面容陌生,奇怪地掃了她一眼,又扭頭離開了。
她呆在原地,滿心失落。
忽聽不遠處的官兵喊,“你,過來,哪兒冒出來的?”
李見月渾身一僵。
她沒有動彈,餘光注意到有兩個人拿着畫像罵罵咧咧往這邊而來。
來不及想拔腿就跑。
“站住,不許跑!”
他們一威吓,李見月更害怕了,甚至不敢回頭看,慌不擇路,眼前被汗水模糊,看不清腳下,不甚踩到石塊,沒站穩,順着山坡滾了下去。
身上到處都疼,半晌起不了身。
李見月眼泛淚花,倒吸口涼氣緩了緩。
腳似乎崴了,紅腫得厲害。
還好官兵沒有再追來。
她找了根粗一點的樹枝撐着,咬牙慢慢的爬上去,辨認了一下方向,往小河邊走。
洛沉已回來了,就站在她方才等候的地方。
李見月忍着疼,一瘸一拐過去,滿懷期待,“找到了嗎?”
嬌貴的小公主,此刻發絲散亂灰頭土臉,狼狽至極。
她這幅模樣,洛沉有些愕然,頓了頓,垂下眼眸,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