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歡表情一滞,周遭衆人好像也都臉色微變,陳歲安眉頭輕蹙,疑惑地問:“怎麼了?大家怎麼不說話?”
“沒事。”林叢背過身随意地擺擺手,“隻是……”
“隻是什麼?”陳歲安着急追問。
“隻是行夢用不上了。”梁永歡連忙開口,“她家人把她接走了。”
陳歲安微微愣住,問:“那是何時下山的?”
梁永歡道:“半個月前。本來我們說等藥到了再送她下山,但她爹娘執意如此,我們勸不過,就想着到時候再給她送去也未嘗不可。”
梁永歡稍一沉思,片刻後道:“我們本還想要你直接去她那的,但後來的事,你也知道……”
随着梁永歡的聲音漸漸落下,生春裡又變得分外冷清。陳歲安緩緩擡頭,強撐着道:“人沒事就好,到時候我給她送藥去就是。大家吃完了便休息吧,今夜我看着。”
陳歲安輕輕拍了拍已經發熱的臉頰,口不擇言道:“大家吃完了便休息吧,今夜我看着。”
衆人人知此事是混過去了,見狀也不再多說什麼,隻催促着要她好好休息。可他們一群傷員哪裡拗得過陳歲安主動要求守夜,幾番争論後隻得将她安排在了離火堆最近的位置,待月上柳梢,那燒的正旺的火便可吹散洞中的陰寒。
陳歲安一夜未眠,也未能等到說要回來的無名。
直到翌日大早,第一個清醒過來的林叢便把陳歲安趕到了床榻之上。
陳歲安的上下眼皮都在打架,此刻有人接手也不再強撐着,隻僵硬地往石闆上一倒,阖眼進入了夢鄉。
不知是日有所思才能夜有所夢,還是回到了故土便能心有所安,近來夢中總是紛紛擾擾的陳歲安難得睡了個好覺。
直到耳邊響起一聲喝,陳歲安才從混沌中逃出。
“你們要去便去,反正我不去!”不知是誰把石桌一拍,字字铿锵,“我生是澤海山的人,死是澤海山的鬼,埋進地裡也要當此山的魂魄。”
還不甚清醒的陳歲安聞言便要點頭,正準備附和兩句就聽見了無名的聲音,“公子,我知此處對你有恩,可你如今有重傷在身,若不下山醫治,留在此地也不過是個半死不活的。”
“那就不活。”那弟子朝胸口一拍,“我早該和他們一樣戰死山門,而不至于當個逃兵。”
“為山門戰死便好嗎?”無名眉頭輕蹙,“若人人都自尋死路才是合他們的意。”
“那無名大哥你說如何?這般逃走便算英雄嗎?”
耳聽着氣氛不對起來,陳歲安連忙翻身起床,待看清局勢後,便想上前給無名和那弟子打個圓場。
無名聞言輕哼一聲,“英雄?什麼是英雄?有刀劍迎面來不躲開的那叫莽夫。”
那弟子道:“我怎能愧對山門衆師長教誨。”
還不等無名再開口,又有一個弟子上來幫腔。
洞中一時響起無數聲音。那十來個人一一望去,顯然每個都是要與山門共進退同生死的。站在旁側的陳歲安見之心頭微顫,幾乎要落下淚來。但站在其中的無名顯然不這麼想。
無名見陳歲安傻傻站在原地朝她将眉一挑,故意高聲道:“陳歲安,他們如此不配合,你說該當如何?”
突然被喊到的陳歲安先是一愣,而後便如大夢初醒般道:“好,馬上。”
話音剛落,無名操起放在桌上的長劍往梁永歡脖頸上一架,問道:“不知各位俠士現在可願下山?”
變故發生在頃刻之間,周遭一群人見狀連忙拔出各自的劍來朝無名指去。陳歲安擡腿朝着離自己最近的那個弟子的手腕輕輕一踢,下一瞬,便把那長劍奪到了自己手中。
“小師妹!”林叢朝突然出手的陳歲安高聲喊道,眼中的不解幾乎化成實質。
“師兄師姐們,我們現在不過十來個人,加上無名大哥也還不夠對面幾個人殺的。”陳歲安一把将那弟子的喉嚨虛虛掐在掌中,帶着哭腔問道,“你們還沒明白嗎?縱是有血海深仇,如今也是因為我們技不如人才會遭人所害。若我有以一敵百的能力,我定在此刻帶諸位将他們殺個人仰馬翻!”
顧念怒問:“可我們隻是留在此地,又會影響到誰呢?!”
“因為他們要找的人還未尋到。”無名朝他微微颔首,眼中不悅清晰可見,“而且你們護山大陣已開,連個自保能力都沒有,就算他們不來,若來兩個惦記着你們的功法的,你們又該如何?”
顧念拿着劍的手輕顫,似乎正在猶豫該不該往後一步,陳歲安眼尖,想也沒想連忙接道:“昨夜無名大哥已經把大家……帶去了合适的地方,我們與其在此争論不休,不如去送一送想送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