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樊城待了将近兩個月,此刻對這大街小巷已是熟悉萬分,陳歲安嫌天色太晚,懶得多走,便領着人從一個小巷子穿過。無名跟着走過半程,聽到無人在側後便将圍紗扯了下來。
巷中月色如水,無名輕輕擡起下颚,感受着晚風從臉上吹過,已經許久不曾體會的滋味叫人眼眶微紅。
陳歲安仰頭,望向那雙實在好看的眼睛,輕聲道:“師兄,我感覺你今日狀态實在不對,若是難受,可以告訴我。”
“無妨。”無名轉過頭來,眉眼帶笑,“天底下哪有讓小師妹替大師兄擔憂的道理。”
陳歲安依舊直直望向他,非常認真地答道:“天下若不曾有過此事,那不妨讓我做天下第一人。”
聽到這話的無名先是一愣,緊接着便笑得更是放肆,趕忙點頭稱是:“天下第一人就該有此氣魄。”雖他嘴上這麼說着,但那實情是丁點也不肯透露出來。陳歲安看他如此堅持己見,也不願意逼他,便随意地甩甩手道:“既然你今日不想說,那往後哪日我們可以交心了,我們再互訴衷腸吧。”
無名敏銳地聽着最後那句話,朝她一眨眼一點頭,故意不生出那點好奇心來。
陳歲安自知計謀未成,也不氣惱,隻連聲道:“天色太晚了,我們趕緊回家去。”
許是近來在那個酒樓呆的太久,不知不覺中他們就已經把那個酒樓當成了家。隻是剛開始來時他們要三間房,而前幾日因為念安的離開離開退了一間,這幾日那暗着燈的屋子就顯得格外寂寥。因此,如今兩人都默契地走的十分緩慢。
他兩今日難得都穿的有些喜慶,此刻面對面瞧着,倒是無心也風流。兩人好似也猜出來對方在想什麼。
仿佛是要試探,無名停下腳步将布條圍紗遞回她手中,腦袋也微微低下一并湊到人跟前。陳歲安會意,擡手接過圍紗。
好看的臉在眼前放大,兩人一瞬間靠得很近,陳歲安微微擡眸就能直勾勾地盯住無名的眼睛。
清風明月從眼前過,心跳好似又快了起來,陳歲安趕忙把圍紗重新系好,一手牽起他的手腕,道:“小心,跟緊我啊。”
少女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微微生涼,新長出的繭隔着衣裳都無法忽視。無名心頭微顫,輕輕“嗯”了一聲,循着被牽住的手腕緩緩向酒樓走去。
從古至今,婚事都是輕易不得的,而且謝家還是大戶人家,陳歲安都做好了再在這酒樓住上十天半個月的打算,結果第二日,謝家就有人來請她過去。
陳歲安心中詫異,想去同無名商量卻發現人還未醒,便隻得獨自去赴宴。
她剛在謝宅門前站定,那二位新換的門房立刻将大門打開,一個麻利的小厮徑直跑出來,領她進到院裡去。
兩人走過還帶着萬分喜氣的院落,直接來到上回講話的那個亭子裡。
丫鬟掀起簾子,陳歲安一進去就瞧見謝長甯、謝六和念安三人坐在其中。
桌上四個瓜果小碟,三個杯盞熱氣悠悠,謝長甯的手邊還放着一個手掌大小的紅木漆盒。
今日的陳歲安還是小九,見着念安也不敢露出太多高興,便隻同三人打了個不鹹不淡的招呼,末了特意朝謝六露出一副不解的表情來。
謝六微微颔首,指向坐在主位的謝長甯。
陳歲安這才問:“不知謝三小姐有何事找我?”
“小九,請坐。”謝長甯的臉上依舊帶着笑,一襲藕色長裙襯得人紅唇齒白,肌膚賽雪。動作溫婉柔和,似有暗香浮動。
陳歲安剛點頭坐下,站在外頭的小丫頭便奉上一杯茶來,而後緩緩退了出去。那細細的腳步聲過了許久才停下。
湖中隻剩下亭中四人,謝長甯表情未變,道:“小九,今日我們找你來是有個不情之請。”
陳歲安動作一頓,心中隐隐有了幾個答案,便直接道:“謝三小姐但說無妨。謝家渡頭之前願意收留我,給我一口飯吃一些銀子,我還不知如何報答呢。今日您願意給我這個機會,還真是我許多年來修成的福分。”
謝長甯輕笑着搖搖頭,輕歎口氣,道:“小九言重了。此事實在唐突,但我們謝家實在是無可用之人,若但凡有個誰,有丁點慈心與能力,我們也斷斷不會麻煩你。”說着,謝長甯便忍不住拿帕子掩了面,“我夫郎倒是有能力,隻是他過幾日便要去盛京,我們實在是……”
眼前這位到底也算自己半個親人,此刻如此愁容慘淡,神色哀戚,陳歲安哪裡見得了這場面,斜眼飛快地掃過念安之後,趕忙道:“謝三小姐,您這是折煞我了。不管什麼事,您說就是,任是刀山火海,我也願意去闖闖。”
她說得實在誠懇,謝長甯緩緩收起帕子,道:“這個盒子,要麻煩您交到澤海山的二師姐、梁永歡手中。”
坐在一旁的念安将那紅色漆盒遞到陳歲安面前,謝長甯繼續道:“不瞞你說,這盒中是我們謝家一枚祖傳的救命丹藥。交給旁人,我總擔心他們為人。但小九你不一樣,我看你便覺得親切,也知你定會是一個信守承諾之人。”
“救命丹藥”四字猛地在耳邊過,陳歲安立刻會意,又看了念安一眼,鄭重地接過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