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重,空氣裡漸漸生起水汽,不過多久便有寒風挾雨如萬針迎面而來,吹得人直打哆嗦。
還未走多遠,陳歲安的衣裳便已經濕漉。
陳歲安本還尋思着如此夜色該如何追人,但好在她眼尖,在幾棵樹上看見了一些摸上去是剛出來的刀劍劃痕。陳歲安順着痕迹一路摸去,沒過多遠便聽見了打鬥聲。
幾個快步趕到聲音的來處,陳歲安蹑手蹑腳地爬上牆頭看着院裡的景象。
這群人也不知已經打了多久。男人的手中沒有兵器,全靠一身鬼魅身法躲開那些刀槍劍戟,而後尋求時機出招。兵刃數次擦身而過,直看得人心驚肉跳,但他下手又狠又快,招招直沖人的命門。
陳歲安心中過意不去,卻也知曉自己不是那些人的對手,一時隻在牆邊認真盯着。
那群人共有八個,皆着黑衣,短匕長劍彎刀武器各個不同,将他一人困在中央。刀光劍影片刻間百來招過,卻也隻将他衣袖斬斷一截。厮殺間,一個微胖的黑衣人忽往後退開幾步,周圍其他人與他糾纏多一瞬後也一同退後了半步,而後就看着那微胖的黑衣人運氣擡掌越過人群沖着他面門而去,掌風過境,盡是樹搖衣亂。
陳歲安看得這架勢後背都隐隐發汗,男人卻也不退,反倒伸出右掌直直迎了上去。兩掌相接,洶湧内力翻湧而出,雨水俱被吹斜,周圍幾人皆往後退開幾步。兩人衣擺翻飛,焦灼幾瞬後依舊未分勝負。旁的人有幾個持穩刀來,顯然隻待掌風一收便上去幫忙。
陳歲安從牆頭慢吞吞地探出腦袋來,小心翼翼地摸出稍許失魂香藏進袖中,隻待月色徹底沒入雲層,便立刻憑着天暗之前最後的印象沖入院中。
院中已然漆黑,原本僵持的掌風歇下幾瞬,頃刻間打鬥聲再次疊起,雙腳在泥濘地面行走也可帶起細微不同的水聲。陳歲安停下呼吸躍至一人背後,右手做刀對着人側頸的死穴狠狠砍下。
周遭的黑衣人顯然是聽出不對,原本比較平緩的腳步聲也急亂起來。耳邊傳來利刃碎雨之聲,可還不等陳歲安拔腿跑開,她便感知到有一隻手不知從何處過來環住了自己的腰,順道幫自己了躲過那夜間的奇襲。
慌亂間,陳歲安持劍要刺,耳邊便有熟悉的聲音響起:“是你?”
陳歲安咽下快要跳到喉嚨口的心肺,擡手随意地抹掉留在嘴上的雨水,低聲道:“過來謝你。”
男人似乎笑了起來,可是這大雨之下沒人聽得清晰。
天上雲層離去,熹微月色複又照亮小院,陳歲安在人身側站定,略微一數發現那群黑衣人隻剩下了六個,而且各個都有稍許呼吸不穩。而那一掌幾乎有毀天滅地的氣勢的黑衣人在不遠處滿身是血地躺着。
“害怕便閉上眼吧。”男人似是想替陳歲安遮住眼睛,可在他那滿是鮮血的掌心落到人眼前時又收回了手,而後低頭擦拭着自己雙手的血迹。
陳歲安不着痕迹地收回視線,反手将與共拔出,亮白劍身立刻被雨水澆透。清晰意識到自己的佩劍要沾上鮮血的少女認真道:“我才不怕。”
話音剛落,這回陳歲安清楚地聽見了一聲笑。
還沒等男人徹底搽幹淨手上的血迹,那些黑衣人又拿着各自的武器沖了上來。男人的反應極快,在那黑衣人沖上來之時側身躲過,再往右倒開半分,擡腳對着人的手腕踢去。
雖說陳歲安就在旁邊安安穩穩地站着,但那些黑衣人也并未對她出手,顯然一個個都是盯着男人去的。
想起自己還欠他一份劍情,陳歲安毫不猶豫持劍上前,左拐右扭地将兩個黑衣人引出了亂鬥。
男人的武功高超,如此環境之下一人與四個黑衣人纏鬥也未落下風。眼看他要被一把短刀從後背刺中時隻往前幾步,一邊不知用何法子打開了眼前人的長劍,一邊伸手扣了身前人的手腕,在眨眼便将人拖在了自己身後。那黑衣人反應也不慢,被他拖至身後時便旋身繃直手指對着他的後頸沖去。他背後似有明目,在手刀将至前猛地回身對着人的胸膛提去,直把人打退一丈後釘在了那把還來不及收回的短匕之上。
大雨未停,幾人接連不斷的圍攻下男人依舊鎮定自若,但初次動手的陳歲安卻是與這兩人交手時才知他招惹的是些什麼人。
那兩個黑衣人持雙劍配合默契,将她打得連連後退。
陳歲安堪堪躲過那對着腦袋來的劍,又被另一人持劍貼着右臂削過,再過十來招,無法束起的碎發便被眼前的劍片去不少。劍尖數次擦喉過,呼吸亂竄間陳歲安終于什麼也不顧得,直接往他身側跑去。
男人轉過頭來看了陳歲安一眼,正要開口就糟人尋着空子。破開雨滴的利刃銀光微閃,朝着他後腦勺奔去。情急之中,陳歲安索性大喊一聲而後将身後的月缺扔了出去。
隻見昏暗中他硬着頭皮受了至右邊突來的彎刀,以便接住六師姐的劍,而後在眨眼間持劍從自己右耳旁往後一捅,劍身便在偷襲之人的腦袋上貫穿。收劍之時劍身在空中劃過,被他畫出一道漂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