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長得一樣,可那神态、那動作,分明不是她的二妹啊。
那女孩,也從沒有說過自己是譚盼子呀。
在衆人跌宕起伏的情緒裡,隻有馮茹姑一直在茫然無措中徘徊。
起初她覺得是鬼怪占據了她女兒的身體,可對方不害人,還說自己是神使。
是神使借了她女兒的軀體嗎?可她一點也不高高在上,她就像個真實的人一樣。
難道,這真是她女兒嗎?
馮茹姑覺得不可能,可向對方問出這一句時,她不得不承認,她的心跳得很快。
“孩子,我的盼兒,還活着嗎?”
她多想,多想對方對她說,“娘,你在說什麼?我就是二妹啊”,哪怕,是騙她也好——
可那孩子躲開了她的視線,沉默地搖搖頭。
譚深何下移的視野裡,一滴淚摔在了桌上。
譚深何當然知道,她說她就是譚盼子會更好。
馮茹姑不會傷心,她也不用為可能會有的暴露再費心思扯一個謊。
可她也想知道,重男輕女的環境裡,撫育過親女兒的母親會不會為死去的女兒傷心?
她的媽媽也會像這樣,為逝去的她落淚嗎?
是依舊滿臉冷漠,還是像馮茹姑一樣滿臉淚水?
她掏出從李神棍那送來的手帕,為母親擦去眼淚。
後來,在這間小小的土屋裡,馮茹姑得知了兩個女兒真實的情況。
譚深何半真半假地編造自己的由來和目的,并希望馮茹姑保密。
馮茹姑點頭同意。
譚深何沉默地看着她,半晌後說:“發誓。”
馮茹姑一愣,沒有糾結便發了誓。她很擅長緘默,她根本沒打算說出去,但她理解譚深何的顧慮。
今天的交談出乎譚深何的意料,她該走了,可又想起了此行的主要目的。
她把荷包還給馮茹姑,又看了一眼桌上未動過的水杯。
“這是燒開放涼了的水嗎?”譚深何問。
馮茹姑點點頭,雖然她的婆婆和男兒不喝也不給譚石喝,但她自己會燒開了喝,作為家裡目前唯一的勞動力,她有這個權利。
她那時以為……譚深何或許真是她女兒。
譚深何點點頭,她站起身往屋外走去。
“以後你要用的碗筷,都拿沸湯燙一遍再用。”譚深何悶悶地說。
馮茹姑擡頭,卻隻見瘦削的背影出了門。
出了門,獨自逛蕩的譚深何心情并沒有輕松幾分,她反而覺得自己好像永久失去了什麼,但她卻不能很肯定到底失去了什麼,連帶着下午串門幫扶基層的活動也沒了什麼勁頭。
一整個下午,她覺得自己像是抽離在這個世界之外,像飄蕩的浮萍。有那麼幾個瞬間,她覺得這裡沒她的聲音,也沒她的□□。
等到了講故事的時刻,她也沒了講故事的興緻,提起精神組織孩子們玩了幾局老鷹捉小雞,直到孩子們的笑聲充斥她的耳朵,她聽見孩子們歡快地喊她仙女姐姐,她好像才有了點實感。待到黃昏,她再帶着她們複習一遍幾個學過的順口溜,便回了去。
當蘭姨摸摸她的頭,擔憂地問她怎麼了,她幾乎有了落淚的沖動。
可她不知淚從何起,自然答不出蘭姨的問題,隻能假笑一笑,遁逃進房間。
夜晚是獨屬于譚深何的時間,比起胡亂内耗,她還有更要緊的事做。
譚深何坐在桌前,閉目養神。桌前,是一根從李神棍那順來的蠟燭。
譚深何呼出一口氣,将所有雜念都先擱置,緩緩睜眼,然後拿起蠟燭。
“這怎麼點不亮呢?”
下一刻,蠟燭芯上跳出一抹火光。
譚深何專注地盯着它。
此刻無風,火苗歡快地閃着,燃出盈盈的燭淚。
在譚深何的注視下,火越燒越旺,直到燭淚即将滑落到譚深何手上時,火苗兀地變小了。
微弱的火苗又跳動了一會,直到譚深何疲憊地吹滅。
譚深何扶額,咬緊牙關忍耐腦内那股奇怪的眩暈感,不一會好些了,她才幽幽歎出一口氣。
為什麼這麼難啊,這分科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