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終于看見了自己的眼睛,裡面是一種平凡的淡然。
叮鈴鈴,一陣電話鈴聲響起。
懷特頭上的水滴落在老式電話機上,拿起,“懷特是我。”,凱列班的聲音。
“嗯。”
“亨利今天來找到我,他想要雇傭你。”凱列班沒有任何的停頓,電流聲讓她的聲音帶着一些沙啞。
科森當地的妓院往往是信息的彙集處,而凱列班表面上作為妓院的頭兒,在當地有着足夠的人脈。
看起來輕浮的塵奴女性,往往讓人信任,尤其當她還足夠奢靡,瘋狂的令人評頭論足。
“和你的計劃有關系。對嗎。”懷特仿佛又聞到那股煙味,被注視的感覺再次重現。
“是,我不知道他除了來拯救貴族還要做什麼,如果答應了,你無疑是最有可能接近計劃的人。”
沒有意象中的命令,她頓了頓說,“但我把選擇權給你”。
輕輕的話語像是在安慰,懷特聽不真切。
“凱列班,你怎麼能做出讓步。”為什麼不像以往那樣,用你強硬的手段達成目标。
他看着電話機上面的水滴,他的思緒變得渾濁了。
“是塔列納給你的機會……”
媽媽的名字把他從瀕死的邊緣救出來,生活,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不是嗎!平穩,甯靜,一步步走向死亡,這輩子遠離紛争。
懷特腳底發虛,四周開始晃動,他站不穩隻好蹲下手裡抱着電話機。風聲,細微的風聲裡他恍惚間聽見哭泣。是誰的聲音?
“我……明天還要去劇院,要休息了。”他語氣如此的平靜,平靜到凱列班覺得他在拒絕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嗯。”凱列班,靜默許久回答道。
他不想停在原地,被生活牽絆,被過去牽絆,活在無盡的火裡,燃燒到自己不能呼吸。
懷特聽見凱列班的回答,把電話機放在桌面上,發珠上的水滴把他的眼睛糊得眨眼。
懷特蹲着沒有起來,對面的牆壁白的發亮,他的雙眼空洞好似在發呆,上面有一個自己的影子,角落裡微弱縮成一團黑暗。他朝虛空凝視半天,伸手,隻有空氣。
他看着牆上的影子,沒過多久就從地上站起來,臉上又恢複了沉靜的模樣。水滴泅在懷特的藍白睡衣上。
頃刻間,大雨瓢潑,他站定,看向窗外。
窗戶沒關,雨水斜傾着打進來,那團泅住的水滴随着雨蔓延在睡衣裡。懷特的眼睛裡閃着一種奇妙的光,他步伐沒再晃動,上前關了那扇左右搖擺翻飛的窗。
床上依舊有着陽光的味道,懷特鑽進被子裡蜷縮着,眼睛不安的微微有着眨動的幅度,仿佛一切都不存在。過了許久,他沉靜的進入夢鄉,嘴裡喊着一個闊别已久的名字。
“科瑞”
光怪陸離的場景,大火,奔跑,歌唱……
第二天雨依舊下着,大雨順着每一個縫隙鑽進灰塵裡,陰暗的天氣裡樹木折了腰,亨利的目光順着窗上蜿蜒流下的雨水。
“這就是你給我的理由?你覺得,你有拒絕的餘地嗎。”亨利雙腿微微岔開,坐在沙發上,輕飄飄的說,
他沒有擡頭看凱列班。凱列班站着有些谄媚的笑着。周圍亮的晃眼,亨利淩厲的雙眼似乎想要看出什麼破綻,卻隻能看見凱列班臉上廉價的粉,斑駁的填在臉上的溝壑裡。
即使此刻亨利略有施壓的姿态,凱列班依舊幾近謙恭的笑着,這間房的環境不算好,有些暗,周圍沒有任何的日常用品,顯得冰涼。
兩人談話的房間門口有兩個守衛,樓下匆匆躲避的人群裡,尖叫聲,草罵聲,穿着大衣黑帽的人在西餐廳門口銜着煙,煙霧和雨勢在他淩厲的眼裡畫出屏障。
仔細朝旁邊一看,有着無數類似目光朝這個房間投射而來。
“我實在是沒招了,大人,你知道的。”凱列班用扭捏的姿态,走到亨利的腳邊,裸露的v字領和頭上裝飾的白花弄得一顫一顫,半跪在旁,低頭雙手想要捏他的大腿。
凱列班低頭時,脖頸後面露出粗糙的皮膚慣用低廉香皂的樣子,和面上昂貴的脂粉格格不入。
亨利皺眉心生疑惑,但厭惡之感壓過了一切,瞬即将她的手撣開。
亨利緩緩站立,高下之間,凱列班依舊低頭說着好聽的話聲音有些顫抖。她視線朝着門口的守衛看過去,腿間小刀此刻存在感格外明顯。“大人,不滿意嗎”,脊背略微僵直。
見凱列班依舊想要跪爬到他的旁邊,亨利用腳碾了她的手,“滾。”凱列班低頭時眼裡平靜極了,帶着兇惡,但她還是适時的尖叫了。
亨利在聽到尖叫後才施舍了一眼,眼神無意擦過她下垂的胸部,眼神帶着嫌惡離開。等到守衛離開後,凱列班站起來,從窗戶看向他的背影。
凱列班并沒有劫後餘生的那種慶幸,相反一種苦澀蔓延在她到心頭。她無比了解這樣一群人,在衆人賦予的權力下反而對衆人鄙夷,傲慢是他們的專長。
但,也是因為鄙夷,她利用鄙夷無數次逃脫,藏匿,勝利。
凱列班從這個地方離開,在街道上時不時有着穿着綠白軍裝,大腹便便的士兵朝她抛出意味深長的眼神。流浪漢,小販,都對妓女不合時宜的在白天出現而有些驚詫。
孤高和淩厲的眼神就這樣帶着□□走回家,她的家和普通的塵奴無異,但是格外的潔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