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有機會看見他們驚慌的樣子,因為在你進去之前就會被刺刀捅出無數個窟窿。”,倫達也被他的奇思妙想弄得發笑。
詩人繼續笑着,漸漸變得低沉,那雙眼眸越發下垂。“那就……讓我們都…都回家去。”
三人沉默,周圍讨論越發激烈。
“我們還會有生活嗎。”懷特輕聲發問,科瑞知道自己給不出答案,他低頭側耳傾聽,并熟悉的握住懷特的手。
“當然,因為我們一直在生活。”其餘兩人沒有說話,斐明回答,伸手撫摸着懷特的金發。
懷特視線落在科瑞牽着自己的手,腦子裡閃過無數的畫面閃爍交雜着。
紅白重疊,人影渙散。聖經,玫瑰園,搖晃的雙腳。
他找不到自己的生活,于是再次回憶。
他想起第一次看見的那片麥浪,唱詩班,科瑞的眼神,諾爾的笑聲,站在田埂上瘦弱倔強的貝利亞。
外面依舊是一片喧嚣,時不時出現的驚呼,謾罵充斥着耳膜。
科瑞聽見斐明的話,跌落的心突然就變成一片火燒雲,他突然想起羅城的蝴蝶。
羅城是他曾經和父母一起去過的小城,那裡有着最多的工廠。貧窮的羅城有着最虔誠的供奉,花鳥蟲豸,小巷陽光,蒸汽和工裝。
科瑞擡頭看向懷特,“或許你會喜歡羅城。”
聲音不大,但是周圍都聽見了。詩人終于擡了眼,像是在回憶什麼,喃喃說,“羅城是個好地方。”
“這片土地上的好地方,多的是…”詩人又再次閉上眼,沒有人再開口。
……
諾爾因為腿腳不便,每次都躲在儲糧的地窖裡面。他一直盯着抖落灰塵的地窖門,坐在滿目的土豆和白菜的縫隙裡面。
他的旁邊依舊有着那把椅子,他沒有坐在椅子上,而是用一張報紙,墊在旁邊。笨拙的把自己肥胖的身軀折疊起來。
等到坐下的時候長舒了一口氣,把一隻手搭在上面。
直到聽不見沉悶的轟鳴,直到潮濕的味道環繞在他的周圍,諾爾開始把報紙從身下抽出來,開始緩慢而有清晰的念着這份十年前的報紙。
沒有任何回應,他又更慢的念了一一遍,吐字帶着些地方口音。還是沒有回應,他開始有些呆滞的看着前方。從背影上看不出什麼異常,諾爾或許沒有哭,他想起許多年前的夏天。
他凝神屏息,等待着什麼。
地窖的入口忽然洩出一道光,諾爾年邁穢濁的眼睛驟然變得清明。
“諾爾,還不上來嗎,已經停了轟炸。”懷特的聲音,科瑞下去将諾爾推着上了樓梯,他依舊是那樣的年邁。
懷特看着他說,“下次,我一定會在旁邊。”,将他扶到紅色的皮質沙發上歇着,諾爾氣喘籲籲。
諾爾隻是搖頭,科瑞又返回糧倉将那一把看起來保養的很好的椅子抱了上來,然後沒有任何的猶豫就放回了諾爾的房間。
科瑞下樓聽見兩人在談話,懷特聽見後面有木闆咯吱作響的聲音。
“我得先回去了。”科瑞看向懷特的方向,如預想中兩人四目相對,懷特點頭。科瑞和諾爾用眼神示意,然後擡腳離開。
夕陽西下,木屋的窗戶将科瑞漸行漸遠的背影框住,利落短發被陽光照的微微發黃,雙肩緊繃,修長雙腿邁步,伴着悉悉索索的折草聲,直到消失在遠處。
懷特站在窗前一言不發,科瑞的堅決他能感受到,但不明白。諾爾看着懷特,眼角濕潤。内心竟然生出憐憫。
在這樣的黃昏裡面,多少人離開,多少人閉眼祈禱,又有多少人仰望星空,孤獨不前。
“懷特,我們應該好好休息了。”于是懷特将諾爾扶起來,雙手帶着顫抖。樓梯,走廊,懷特被這樣安心的陰影牽引,覆蓋。
到了,諾爾站在自己的床邊,懷特依舊沒有說話,站在他的面前垂着頭。
窗外月已上樹梢,諾爾就着細碎的月光,看着懷特,直到他雙手覆面,平靜的哭泣。
“諾爾,我還能有這樣的生活嗎。”
這才是懷特的問題,被惡意環繞的時候他漠然,被溫暖的時候他呆愣,美好将明未明的時候,他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