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士兵見慣了這種場面,用鄙夷的眼神流出來,看着兩人。因為科瑞是舉報者裡的常客,沒有人會懷疑。提亞被押走,科瑞還是跟在他的後面,直盯着他棕色的衣服。
科瑞接近了舉報者的隊伍,雕花鐵門面前的士兵坐在一張木桌前,正在詢問人,登記舉報信息。
“照片?”
“是的長官。我即刻就取來給你。”
那位長官顯然有些感興趣,就好像是在看一場精心排練的戲劇。
他挑眉看向面前這個蒙着面紗的人。蒙面人縮着肩,像是把軀幹蜷縮在自己的心髒裡面,他想躲開長官的目光,但卻直勾勾盯着那本名簿。
科瑞站在門口目送提亞走進鐵門深處,沒有任何的猶豫轉身離開,在某束目光的注視下隐匿在小巷深處。
福瑞克身體舒展開來,摘下面罩長呼一口氣。
一切弄完已漸到黃昏,福瑞克走進錯綜複雜的街道,明明眼前沒有任何人,他還是感受到脊背一涼。抖手将帽衫蓋起,顫抖被包裹住,寬慰頓滿心頭。
他想要高呼,想要大笑,他步履加快回到荒地中的木屋。但卻看見了熊熊燃燒的烈火。
一隻香煙燃燒的火花被手指撚滅,啪嗒,掉落在地。科瑞蒼勁消瘦的背在逆光中透出弧度,他靠着看黝黑的小巷看向遠處的房屋,窗棂處拐角樓梯上坐着有一個人。
即使那麼遠,他還是認出來那是懷特。
如果科瑞想要以最快的速度過去,那麼就隻能繞過這片區域。走近的時候,對面的人擡頭看他。
科瑞的腳步聲回響着,他努力抑制着原本匆忙的腳步,緩緩從越過廢棄的大廳,朝着樓梯走去。
他看見,一個呆滞的懷特。
懷特的臉上沒有大仇得報的那種暢快,呆滞而又悲痛的感覺撲面而來,那一瞬間他就認定火是懷特放的。
“懷特,沒有任何人害福瑞克,當時是他檢舉了他的媽媽。”科瑞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把懷特眼裡的呆滞炸散。
“他酗酒嗑藥,家裡所有的東西都被賣掉了,他的媽媽來到學校懇求利亞女士收留,并治療他的癔症。确實,癔症是被幻想出來的情感騙術。”
科瑞繼續說着,語氣平穩沒有任何的情感,就是在陳述。
“即使他真的看到了那又怎樣呢,他不過在逃避,以為把災禍轉嫁到别人身上,就沒有罪孽深重的罵名。”
“那利亞修女為什麼還要收留他,他的父親呢。”,懷特敏銳的感受到不對。
“不知道,但這座城市裡福瑞克這樣的人數不勝數。”
懷特眼裡的呆滞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科瑞心疼的情緒,很奇怪的情緒。
“還會有其他的可能嗎?”
科瑞沉默沒有回答,但他那一瞬間理解了懷特微皺的眉。
于是,科瑞不由自主的朝懷特伸出手,面前這個乖巧的少年站起,沒有任何猶豫奔着,越過有些枯朽的木梯,來到他的身邊。
他穩穩接過,滿懷風帶着襯衫的清香。他握住懷特纖細的小臂,藍天下懷特起伏的金發就像豐收時的麥浪。
…
長笛悠然,為吟遊詩人說出的光怪陸離的故事鋪墊着綿長的情緒。
幹草地上的舞會,在夜幕繁星下遠離喧嚣的城鎮,除了要注意卧躺其中袒胸露乳飲酒的人們,每個人的腳步都是那樣的輕快。
濃郁酒香熏着篝火下炙熱的臉龐,鼓點節拍讓沒一個裙擺都翩飛,笑容融化在晚風裡。長桌上有着最豐盛最古怪的食物,無論是美食家還是乞丐都會樂見其成。
如果有人告訴你,這是一個亂世中的舞會你一定不會相信,他們沉醉其中,就像是樹上的青蛇在某個迷幻的月夜掉落在蘋果船裡。
懷特就這樣借着酒意明目張膽的看着科瑞,看他棕色的眼睛裡有火的跳躍,淺淡的雀斑越過高挺的鼻梁,微厚的嘴唇帶着酒氣。想起沒有多問一句就伸出的手,後者隻是看着篝火。
兩人坐在長條圓木堆積的上面,周圍有着熱吻的情侶,高懸樹梢的明月,清風尚未解醉。
“或許你想邀請我跳一支舞。”科瑞依舊是面色沉靜的樣子,微微偏頭,等待着科瑞的回應。将手邊的酒放在草地上。
“你現在開心了嗎。”懷特把手輕置在科瑞的手心。用一種近乎執拗而又認真的眼神看着科瑞。
“我為什麼會不開心呢?”科瑞反而垂眸,說出的話幾不可聞。
酒杯被搖搖晃晃轉圈的人踢翻,勃艮第紅酒染紅了草地,流淌着,沁濕泥土。
科瑞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早就做好了抛開一切未知的準備,但還是因為他的欲言又止變成小孩模樣。懷特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那麼希望他開心。
長笛依舊悠揚,懷特猛的喝了一口酒,牽上了科瑞的手。
如果燈光實在昏暗,如果一切都是那麼的模糊,沒關系,我們還在笑着。就在此刻,我看着你,就像第一次遠航眺望苦難的無際海洋,盡頭突然出現了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