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轟鳴聲穿透雨幕,載着柏崇嶼的黑色轎車消失在城市霓虹中。錦書澈貼在門闆上的掌心漸漸失去溫度,微分碎蓋下的眼睛終于敢露出一絲波動。他聽見喻懷瑾的短信提示音在畫案上響起:「他的航班已起飛,至少72小時内不會回來」。
畫室的頂燈被緩緩擰亮,冷白光線照亮他泛着青灰的冷白皮。錦書澈踉跄着走到工作台前,抓起被踢進桌底的藥盒狠狠砸向牆面。金屬與瓷磚碰撞的脆響中,三年前實驗室的記憶突然翻湧——柏崇嶼戴着白大褂調試監測器,克萊因藍的光帶纏繞在他們交握的手上,那時的他還相信公式能丈量出溫暖。
“呵,理性至上的怪物。”他扯下口罩,右眼角的淚痣在陰影裡微微發顫。抓起裁紙刀劃開最新的畫框,藏在夾層的舊照片飄落——那是某個雪夜的偷拍,柏崇嶼睫毛上沾着冰晶,正專注地演算拓撲公式。刀片毫不猶豫地劃過畫面,将那張溫柔的側臉割裂成無數碎片。
流浪貓不知何時跳上畫案,蹭着他發顫的手腕。錦書澈突然崩潰般将臉埋進橘貓柔軟的皮毛,壓抑的嗚咽聲混着貓叫在密閉空間回蕩。他想起柏崇嶼偷偷換掉的進口貓糧,想起對方總說“你的胃不能再撐了”,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為什麼非要用公式困住我......”
當第一縷晨光爬上窗台,錦書澈機械地站起身。他将撕碎的照片沖進馬桶,又用黑色顔料覆蓋掉所有未完成的畫作。微分碎蓋被他用剪刀胡亂修剪,碎發下的眉眼愈發冷硬。手機在充電時亮起,柏崇嶼的頭像安靜地躺在消息列表,最新一條是臨行前發送的定位共享——此刻正顯示在三萬英尺的高空。
“72小時......”他盯着窗外陰雲密布的天空,右手指無意識摩挲着畫案邊緣的刀痕,“足夠我徹底消失了。”畫室的電磁幹擾器被調到最大功率,發出尖銳的嗡鳴,仿佛在為這場注定徒勞的逃離奏響序曲。而在地球另一端,柏崇嶼的概率計算器突然跳出異常提示,某個代表“重要變量”的數據欄,開始不受控地閃爍起刺目的紅光。
無意義:午餐帶來沒有?
喻懷瑾:老樣子,鮮蝦馄饨加燙青菜,保溫盒裝着
無意義:(發送轉賬記錄:50元)他那個概率計算器邪門得很,上次在便利店,我才摸了下胃藥,他就知道我胃病犯了
喻懷瑾:克萊因研究所最新成果,通過腦電波頻率和體表溫度,能推算出心率波動
無意義:都不知道他哪來的能力能精準的算出公式,包括我的心跳......(消息撤回)
喻懷瑾:(發送語音,15秒)别想太多,他現在在秘魯,至少三天回不來
無意義:三天後呢?下一次又要躲到哪?(發送苦笑表情包)
喻懷瑾:冰島的機票還能改簽,這次是直飛
無意義:不逃了,逃到哪他都能用公式算出我的坐标
喻懷瑾:需要我找人檢修電磁幹擾器?他的監測器最近升級過頻段
無意義:不用,讓他算去吧。(停頓兩分鐘)對了,幫我買包煙,紅塔山軟包
喻懷瑾:(發送語音,8秒)少抽點,你胃不好
無意義:在他用公式把我解剖之前,先讓尼古丁毒死我算了
畫案上的手機屏幕熄滅又亮起,錦書澈盯着窗外陰沉的天空,微分碎蓋下的眉眼籠着層灰霧。指尖無意識摩挲着手機邊緣的拓撲貼紙——那是柏崇嶼偷偷貼的,此刻卻像道撕不掉的封印。馄饨的熱氣在保溫盒裡氤氲,他卻突然想起實驗室裡,對方用概率計算器計算便當熱量時,鏡片後專注的目光。畫刀被他狠狠插進桌面,木屑飛濺間,右眼角的痣在冷白皮膚上微微發顫。
畫刀插入桌面的震顫順着掌心蔓延,錦書澈盯着刀身折射出的冷光,突然扯過外賣盒。鮮蝦馄饨的熱氣撲在口罩上,氤氲的水霧模糊了視線,他卻在湯汁裡看見無數克萊因藍的光點,像柏崇嶼監測器投射的拓撲圖。
手機震動着滑出畫案,是喻懷瑾的新消息:「煙放在消防栓夾層,電磁幹擾器增強模塊明早送到」。他機械地塞了口馄饨,鮮肉的鹹鮮混着莫名的酸澀沖上喉頭。右手指腹無意識撫過畫案邊緣——那裡還留着柏崇嶼調試概率計算器時,鋼筆尖劃出的細小刻痕。
“精準計算......”他突然冷笑出聲,口罩邊緣沾到湯汁,“連我咬破馄饨皮的力度都能算出來吧?”抓起手機點開柏崇嶼的對話框,滿屏的學術資料與健康提醒中,夾雜着條未讀的淩晨三點消息:「秘魯的對撞機核心公式,和你畫裡的拓撲結構有78%的同源性」。
畫架上的《混沌邊界》突然在氣流中輕晃,金屬箔片折射的冷光刺得他眯起眼。錦書澈踉跄着撞翻顔料桶,熒光藍的液體在地面蜿蜒成扭曲的克萊因瓶。記憶不受控地閃回——那個暴雨夜,柏崇嶼渾身濕透闖進畫室,用概率計算器為他推導治療方案,監測器的藍光與窗外閃電交相輝映。
“夠了!”他抄起裁紙刀劃向畫布,銀線斷裂的脆響混着顔料迸濺聲。微分碎蓋被氣浪掀亂,右眼角的痣沾着熒光藍顔料,像滴凝固的淚。外賣盒被踢翻在地,馄饨滾落在畫稿上,湯汁浸透了柏崇嶼标注過的拓撲學論文。
窗外突然炸響驚雷,錦書澈跌坐在狼藉中,盯着手機屏幕上自己修改的昵稱“無意義”。手指懸在删除好友鍵上顫抖,最終卻點開柏崇嶼的朋友圈——最新動态是張量子對撞機的照片,配文是精确到毫秒的倒計時,定位顯示在南美洲安第斯山脈。
“就算隔着半個地球......”他将手機狠狠砸向牆面,鋼化玻璃的裂紋如蛛網蔓延,“你的公式也能算出我此刻在發抖嗎?”蜷縮在顔料與馄饨的殘骸裡,錦書澈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寂靜的畫室裡,竟與記憶中監測器的嗡鳴漸漸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