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不同于蘋果橘子,葡萄串離枝開始便開始發酵,根本無法長時間保存。中間還隔着個夏收。若這僅剩的一家窯口也生産不出來,問題就有點棘手了。
此前在孟家村隔壁鎮子上定制過一個,當時隻用于雲先生家那一棵葡萄樹所産的果子,陶罐體量小,方便制作。
眼下這批,單單容積就要大上一倍不止。難度可想而知。
莊聿白對今年的葡萄産量做了大概估算。54棵葡萄樹,1500斤果子應該是有的。定制的陶罐單個能裝200斤葡萄汁,至少需要8個罐子。不過仍然需要多做2個以備不時之需。
算下來,便需做20個,各莊葡萄園月孟家村葡萄園各10個。
“莊公子,陶罐樣品運來了,您給看看是否可以。”對面掌櫃笑着将一塊紅綢從齊腰高的大陶罐上扯下。
這是薛家介紹的貴客,不僅有薛家這層關系,關鍵前些時因為滅蟲剛得了聖上的賞賜,連知府大人見了他都禮讓三分,如今整個東盛府沒人敢怠慢。他們一個小小的陶瓷鋪子,既然接了單,豈敢不上心。
莊聿白走近慢慢細看,通體高度、罐口大小以及腰圍都沒有問題。曲指敲了敲陶罐,手掌又在管壁内外平磨幾下,眉心不覺蹙了蹙。
“有勞李掌櫃和師傅們。這陶罐的形狀、大小,以及罐壁的厚薄等,正合适。”
“那太好了!”那陶罐師傅一拍大腿,笑得臉上的皺紋都舒展不少,“這麼大個罐子,還是個尖肚,最難的一步是塑形。這些時日可把老頭子我給愁壞了。好在莊公子說合适,那就好,那就好!”
到時那李掌櫃看出莊聿白臉上表情優異:“莊公子,可是哪裡有不完善的地方?您盡管說,正好師傅也在這,我們回去調整。”
莊聿白輕輕吸口氣,手指停在罐口:“陶罐外面這層透明釉,是師傅上的?”
“是。是我。”師傅笑着走上前,擦了把汗,“我想着這是裝酒用的,特意多上了一層,這樣密閉性好,不滲水。”
莊聿白歎口氣:“唉,怪我,當時忘記提醒一句,因為釀制葡萄酒需要用陶罐,而非陶瓷罐。”
一字之差,天壤之差。
選用陶罐,是看中其表面多孔,透氣性佳,與橡木桶有異曲同工之妙,從而使葡萄天然品性和風土特色的表達,釀制出來的酒也更為純粹。若用上這層釉,便是将這至關重要的優勢給抹掉了。
衆人的表情全僵在臉上,一時不知該如何。
莊聿白想了想,笑着寬慰衆人:“好在時間還來得及。這個陶罐便留下,銀子照付。半月之内再做一個不上釉的即可。下次若再出差池,銀子可就不付了。”
那李掌櫃等忙應承:“請莊公子放心。時間我們會盯着,如此前約定,夏收之後,這批陶罐會全部到位。”
*
轉眼芒種。
葡萄園中修剪、定枝、疏果工作告一段落,又追了一遍水肥。隻等時間将甜蜜與果香,慢慢傾注到一顆顆日漸渾圓膨脹的果粒中。
山中炭窯和莊上金玉滿堂,也提前多趕出半月份額交給薛家。
因為接下來半月時間,對每一個農人來說是最為忙碌也最為重要的時間。
開始夏收了。
今年不同以往,此前祝槐新将“琥珀堆肥術”可以将田地産量提高五成之事,在府衙當着東盛府一衆名流士紳的面說了出來,還揚言此事比滅蟲之事功勞更甚,更應被寫進在地方史志中。
此事,在府城很快傳了個遍。
畢竟是聖上嘉獎過之人,大家面上皆不敢妄議,私下卻小話滿天飛。
當然了,無非什麼一朝得了賞賜,尾巴便翹到天上之類的。說莊聿白不過一個哥兒,在家中騎到自己老公頭上倒還罷了,在外人面前竟也飄起來!多少賢人能匠想給土地增産而不得其法,他莊聿白一來,這法子就有了?還能登時豐産五成。
府城衆人雖不信這什麼新型堆肥術,但夏收在即,大家那顆好奇的心還是按捺不住。
鐮刀鋒利,日頭一打,發着清冽耀目的光。
各莊田地中第一把麥穗被齊根割下時,不少府城或臨近村鎮中人,便開始時不時“路過”各莊。
等各莊夏收之糧從打谷場整理起來,準備稱重歸倉時,各莊已然熱鬧得像個大集市。不少大戶人家還專門派了管家小厮來定着,一有消息出來,好及時報回去。
意料之中。這種場面,去歲孟家村就上演過一場,隻是當時僅限一族之人。眼下看熱鬧之人,可比幹活之人多得多。
莊聿白沒想到的是,知府荀譽和山長祝槐新竟然也出現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