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啟原見薛啟辰愣在原地:“阿辰,你馬呢?難不成要蹭你長嫂的車?”
“……”
薛啟辰剛想應,門裡說說笑笑走出來幾個小丫鬟,抱着手爐軟墊之類的出行用品,正要往車裡安置,一擡眼看見薛啟原就站在車前,衆人皆是一驚,臉上笑意立馬僵住,連行禮問安都忘了。
一大早能見到大公子,從未有過之事,還是在少夫人車前!
“路上冷,手爐多帶幾個。軟墊也再加一條。”薛啟原掃了一眼衆人手裡的東西,轉身繼續去理他的鞍辔。
“……是,大公子!”小丫鬟們這才反應過來,慌張行了禮,七手八腳将東西往馬車上安置。
薛啟原見薛啟辰仍不動:“你還在等什麼?”
“我這就去!”薛啟辰一路小跑着去了,等牽馬回來,門前已經空了。
薛啟辰帶着小厮,主仆二人風塵仆仆趕到齊物山時,賓主四人已寒暄過并落了座。他行了禮,在留給自己的位置上坐了,接過莊聿白親自遞來的一盞茶。
心中卻仍有點怪罪兄嫂沒等自己。嘴巴鼓鼓的。
不過他長兄邊聽他長嫂說着金玉滿堂的制作安排,邊給他拿了塊點心。薛啟辰接過點心,氣就順了。
蘇晗細細看着莊聿白擺在桌上的金玉滿堂人員配給和産出計劃表。二月開始,小各莊會安排10人進組,月産玉片360斤,面筋96斤。
莊聿白盤算過,這樣每月會有12兩銀子結餘,這一項維持二人日常生活足夠了。因為各莊不大,強壯有力的安排在山上炭窯了,另有10人來做金玉滿堂,接下來還要安排人手打理葡萄園,也算家家戶戶都吃上莊聿白帶來的這碗紅利。
“玉片360斤,算是小各莊的上限了。”莊聿白看了眼蘇晗,察覺出對方對這個數字并未達到對方期許。
蘇晗并未急着表态,她先喝了兩口茶,從帶來的書箱中拿出厚厚一沓紙。
孟知彰與薛啟原交換下眼神,彼此心照不宣。這真是有備而來。
蘇晗展開紙頁。字如其人,蘇晗的字,清秀俊逸,筆端帶着英氣。莊聿白隻看了一眼,壓在桌上的手,不自覺将自己畫的那幾張表往回拽。
“莊公子,月産360斤,恐怕隻夠我一家鋪子的。”蘇晗并未在意莊聿白的小動作,伸手在紙上指了幾處數字,“阿辰是知道的,近日那些掌櫃見我的第一件事,便是催促這金玉滿堂何時可以上架待售。”
莊聿白跟随手指看去,都是各處鋪子的金玉滿堂預定數額,越看心尖尖跳得越厲害。
“這些是壓減後的數字。目前可以銷售金玉滿堂的鋪子是4家,每家每月300斤,若有餘量,再讓南來北往的行商帶了去。”
“月産1200斤!”莊聿白有些不淡定了,自己手上這幾個散兵遊勇哪怕一天24小時連軸轉,每月也生産不出這麼多來。
不過這位蘇家少夫人可真沉得住氣,壓得住場,她淡淡一笑,從書箱中又拿出幾本花名冊。
“莊公子莊子上目前10人月産360斤,正好我薛家城外還有幾處稍大些的莊子,身強力壯的人手也能湊上幾個。這是莊子上遞過來的花名冊,每月餘下的840斤所需人手,我幫你帶了來。”
莊聿白往那花名冊上看去,姓名,年紀,身量之外,擅長之事也做了注明。有上百人可供選擇。
“聽說這金玉滿堂的做法,分不同環節。莊公子若不嫌我啰嗦,我便多說上幾句。”
莊聿白添了茶:“少夫人,請講。”
“我莊子上的人呢,都是些粗人,做這些精細活估計上手慢。不如就按莊子來分工。比如水洗澱粉就在這大豐莊完成,晾曬後的澱粉給到小滿莊,小滿莊做完下一步,便将再下一步換至下一個莊子。以此類推,最後一步放在小各莊,由莊公子驗收。莊公子覺得如何?”
與明白人共事就是好,凡事隻需點出一分,剩下的九分兩下皆心知肚明。
這是擔心人多眼雜,保不齊什麼心思就生了出來。雖說都是薛家多年的老莊子,但金玉滿堂是時下府城最搶手之物。足夠的誘惑面前,誰都不敢保證自己能不能壓下心中歪念。即使有人妄圖在這些工人們身上下功夫,核心技術仍攥在莊聿白手上。如此一來,既保住了金玉滿堂,同時也是對自家佃戶的一種保護。
“在下正有此意,不料少夫人先行言明。如此甚好,甚好!”
莊聿白暗暗驚歎這位薛家少夫人做事之周全之缜密。文弱女子能在男權社會站穩腳步,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當真需要些真本事。
“金玉滿堂我照單全收,按月結算。此事若無異議,100兩定金我已帶來。”蘇晗示意從書箱中取出一沉甸甸一袋銀子放在桌上。又補了一句,“莊公子莫要推辭。工人的工錢,莊公子可不能耍賴哦!”
一句玩笑,兩下莞爾,雙方迅速拟了份契約,簽字畫了押,并以茶代酒,舉杯慶祝合作順遂,一切順遂。
莊聿白與蘇晗很對脾氣,兩人一拍即可,做事路數也出奇一緻。等他們從手頭事情分神出來時,才發現除了趴在桌子上昏昏睡去的薛啟辰外,另外兩位“主外”的男人沒了蹤影。
“啟辰兄醒醒!啟辰兄……”莊聿白推推睡眼惺忪的薛啟辰,“孟知彰和你兄長呢?”
這些生意經聽得薛啟辰實在無聊,他隻是想趴一會兒,誰知竟睡了過去。薛啟辰搖搖晃晃直起身,揉着眼睛向外指:“……好像去廚房了。”
莊聿白習以為常,家中飯菜多是孟知彰掌勺。不過聽聞薛啟原去了廚房,蘇晗不覺站起身,望着薛啟辰手指的方向眉宇動了動。
君子遠庖廚。何況是一家之主、整個薛家掌舵人?
薛啟原?廚房?這兩個詞,至少在蘇晗的認知中,是無論如何放不到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