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東朝被工作人員簇擁着去處理傷口，宋芽沒有跟着去添亂，而是自己一個人找了個僻靜的角落研究着劇本。

春天氣候宜人，他背對着陽光曬着太陽，正好可以看清劇本上的字。

一瓶水遞到他的面前，他擡頭一看，是張笙。

宋芽沒有接過，内心毫無波瀾地低下了頭。

“我們和好吧，芽芽。”

張笙将瓶蓋擰開，坐到他身邊，把水往他面前又送了送。

宋芽繼續毫無反應地盯着劇本。

張笙順着他的目光看向他膝蓋上的劇本，上面密密麻麻地用熒光筆寫滿了字。

他收回視線，自己喝了一口水，看着地上兩個人的影子開口。

“你這幾天對裴東朝，比對我的态度都好。”

地上兩個人的光影重疊在一起，看上去親密無間。

“我知道我惹你生氣了，可是你都不告訴我原因，我怎麼改嘛？”

他扭頭看着宋芽，神情有些委屈。就算判決他死刑，總得讓他死得明明白白的吧。

宋芽也在看着地上的影子，一個影子側着頭貼着另外一個影子，像是在親吻着它。

人影安安靜靜的，不會說話，也不會吵架。

宋芽看着人影出神。

“芽芽……”

張笙觀察着他的神色，抱着他手臂撒嬌，腦袋埋在他的肩膀上，來回蹭着他的頸窩。

“我真的受不了了，你和我說說話嘛。”

他像個求愛撫的大狗一樣，睜着個圓圓的眼睛看着宋芽，眼尾逐漸染上了紅暈。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求你……”

他額頭貼在他肩上，咬着宋芽的衣服，用牙齒隔着布料細細磨着他的肉。

宋芽感受着肩頭細微的癢意，推了推他的頭，神情終于有些松動。

“髒。”

他剛在山丘上滾過，還沒有換衣服。

見他和自己說了話，張笙又立馬欣喜地貼近了他，就差直接抱腰坐他懷裡了。

“不髒不髒，我喝水洗洗就幹淨了。”

他示範性地喝了口水，仰頭漱了一下又吐了出去，随即朝宋芽龇着他那一口整齊的大白牙，咧着嘴笑。

“看，幹淨了！”

這傻呵呵的樣子活像地主家的傻兒子。宋芽心底歎了一口氣，從他手裡接過水，就着他喝過的瓶口也喝了一口。

一瓶水被兩個大男孩分來分去，一會兒就見底了。

張笙捏着手裡的空瓶子，将裡面的氣排空，扁扁的瓶體在他手上被扭來扭去，發出嘎叽嘎叽的聲音，就像他現在的心情一樣。

“我上次說的那些話都是我一時心直口快說出來的，你在我心裡和裴東朝，和安淩風都是不一樣的。”

“那我算是什麼？”宋芽看他。

嘎叽嘎叽的聲音停住了，張笙轉過頭和他對視，神情認真。

“重要的人，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高出朋友，超出兄弟外的人。說到底，他還是沒有勇氣說出那兩個字。

我大概是個懦夫吧。

張笙沮喪地垂着頭，手上又開始扭起了瓶子。

宋芽也不想逼他非要承認兩個人的關系，他隻是想要張笙正視自己的感情，最起碼不要逃避。

這樣哪怕他呆在原地不動，宋芽也會有勇氣慢慢走向他，假以時日，終會有牽手的一天。

否則等他用盡全力走完了九十九步，就剩張笙這一步的時候，他反而又倒退了一百步，兩個人就像光明和黑暗一樣，永遠都碰不到頭。

不過宋芽之前倒是沒想到，當初在十二歲的年紀，就敢舉着闆磚将他從不良少年手中帶走的男孩，面對自己對另一個男孩的感情時是如此的膽怯懦弱。

既然他連走一步的勇氣都沒有，那就讓自己把一百步都走完吧。

手裡劇本的紙張都被宋芽捏皺了，身邊瓶子的聲音越來越小，地上的倒影也越來越斜，等到影子徹底融為了一個人時，他說話了。

“我喜歡你。”

他轉過張笙的身體，迫使他和自己注視着，手緊緊抓着他的肩膀，狠勁地捏着，似乎要将他骨頭攥碎。

宋芽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迷戀，身體也在輕微地顫抖着。

張笙怔怔地望着他，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我喜歡你，不是對朋友，不是對兄弟，而是對愛人的那種喜歡。”

宋芽聲音輕輕的，盯着他的眼睛又重複了一遍。

張笙被他眼中真實而清晰的情緒驚住了，他用手摸上宋芽的眼睛，悄無聲息地将頭靠在他的懷中，眼眶漸漸變得潮濕。

宋芽捧住他的臉，笑意慢慢漾了出來，似乎是終于将心底的話說了出來，他顯得很興奮。

“張笙，我喜歡你！”

他說了第三遍，然後低下了頭，不管不顧地吻上了張笙的唇，吻他的鼻尖，吻他的眼睛和長長的睫毛……

張笙摟着他的脖子，閉上眼，呼吸急促地迎合他。

感受着他貼着自己的心跳，他的體溫，他的氣息，然後再一次沉溺進了他帶給自己的深情中。

“啪嗒。”一瓶水落地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傳來。

宋芽偏頭躲開張笙還在索吻的腦袋，尋聲望去。

裴東朝胳膊上打着繃帶，正一臉詫異地看着他們，一瓶水掉在了他的腳邊。

宋芽收回視線，吻了一下張笙的額頭，低聲安撫：“是裴東朝，我去處理一下。”

張笙頭埋在他懷裡，猶豫了一會兒。

然後他轉頭看向呆若木雞的裴東朝，按下宋芽正準備站起來的大腿，在他喉結上親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