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程從小時候起就沒少趴在自家院牆上,樂呵呵地瞧着自己未來的老婆在隔壁教訓兩個弟弟。沒想到結婚後,這個艱巨的任務轉移到了自己的手上。
站在他面前的兩個人,一個背着手驕傲地昂着頭,另外一個手插着兜兒,無聊地踢着地面。
顧程有些頭疼。
他索性問站在一旁的宋芽:“宋芽你說,他倆這次又是為什麼打起來了?”
宋芽咬唇,搖了搖頭。
“不知道?還是不想說?”顧程皺着眉頭,眼神咄咄逼人。
五年前張笙将他帶回公司的時候,這孩子窺視周圍的目光裡盡是防備與警戒,似乎一有人接近他,他就會像一匹餓狼一樣将人撕碎。
要不是張笙央求自己留下他,再加上他的臉确實長得出衆,他也不至于心軟将宋芽簽了下來,以至于後來每次都成為了張笙和裴東朝打架的導火線。
可是眼前低着頭,委委屈屈揪着衣角的宋芽又和顧程印象中初見的小狼崽判若兩人。
顧程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身上處于上位者那睥睨一切的氣勢在不經意間就散發了出來。
宋芽漸漸紅了眼眶,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張笙見他的小臉慢慢皺起,就沖着顧程不滿地嚷嚷:“姐夫,架是我和裴東朝打的,你為難他幹嘛?”
“那你說你們為什麼要打架?!爸讓我來接你們回去過年,你們這副樣子回去,我怎麼和他交待?!怎麼和你姐還有小叔交待?!”
“你不說不就成了。”張笙小聲地嘟囔。
裴東朝輕蔑地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你以為誰都像你那麼傻,看不出來嗎?”
張笙剛熄下去的怒火又被他挑了起來:“你是不是又要打架?!”
裴東朝撸起衣袖,朝他勾勾手:“打就打,來啊!”
兩人當着自己的面都能打起來,顧程氣得将羽絨服脫下來摔在他們身上:“夠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示意在一旁裝死的嚴冰将宋芽先帶走。
宋芽被嚴冰拉着手臂,邊走邊擔心地扭頭看張笙。
“芽芽!”
張笙注視着他的背影,突然揚聲喊住他。
宋芽不明所以地回頭。
他像個沒事人一樣,開心地揮着雙手:“芽芽,新年快樂!晚上等我的電話!”
宋芽朝他笑了笑,回過身後,原本還笑意淺淺的眼眸裡升起了寒意。
又是一年新年到了。
宋芽家裡卻冷冰冰的,絲毫沒有過年的氣氛。他跪在蒲團上,低垂着眼眸給供桌上的一張黑白照片上着香。
照片上的女人溫婉地笑着,面容和宋芽有幾分相似。
他上完香後就跪坐在自己的腿上,發着呆。
門外傳來悉悉索索開門的聲音。
“媽的,這幫人坑死老子了!看我下次不弄死他們!”一個穿着皮棉襖的中年男人佝偻着腰走進來,嘴裡罵罵咧咧的。
宋志輝見屋内黑漆漆一片,隻有擺放老婆遺像的小房間裡閃着微弱的燈光。他喜上眉頭,三步并作兩步跑過去。
“錢呢?!”
推開虛掩着的門,他沖着許久未見的兒子說出了見面後的第一句話。
“餐桌上。”宋芽神情平靜地看着遺像。
剛才太黑,宋志輝倒是沒注意到餐桌上有錢。他欣喜若狂地轉過身,腰間挂着的鑰匙也随着他劇烈的動作嘩嘩作響。
“這裡面有多少?”
他拍拍桌上摞成一塊磚的紙鈔,拿起一疊,吐了點口水在指尖上,眯着眼睛細細撚着。
宋芽打開壁燈,站在他身後,看着他這如癡如醉的模樣,似乎早已習慣。
“六萬。”
宋志輝點錢的手停住了,“你不是接了什麼破電視劇了嗎?這錢是不是該漲漲了?五年前和你那公司談的時候就是五千一個月,現在還是五千?”
他狐疑地看向宋芽。
“就六萬,不要你就放下。”
宋芽走到冰箱前,裡面空空如也,還有幾個雞蛋和番茄。
“得,六萬就六萬吧,先讓我去回個本。”宋志輝将錢揣在懷裡就又要出門。
外面漸漸開始響起放煙花的聲音,今年政府破例允許大家在新年零點的前後半小時,可以在城區裡放煙花,所以大家都在卯足着勁兒,比誰家的煙花又大又好看。
宋芽手拿着雞蛋和番茄,盯着宋志輝握着門把的手,像是在哀求:“不吃個晚飯再走嗎?”
宋志輝身形一頓,關上門。
“行,那就吃碗面再去。”
兩個單身男子的年夜飯就是一碗番茄雞蛋面,宋芽也不管坐在對面的宋志輝,自己先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他雖然吃得狼吞虎咽,臉還是一點兒都沒有崩,眉眼精緻如畫。
宋志輝打量着他,小心琢磨着開口:“我聽說你們這行有很多大佬,喜歡找一些男寵......”
他話還沒說完,宋芽筷子猛地戳向了碗底,面湯灑了出來。
“我才十五歲。”
他目光如炬,看着宋志輝的眼神像一把淬着血的刀子。
“行行行,我就随口那麼一說。”宋志輝心虛地扒拉了兩口面,拿手背抹了抹嘴,“我先走了,老王他們還在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