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到了什麼,趕忙将櫃子裡的其他東西也拿了出來。
《沉寂》、《雲彩的天空》、《愛樂刊——帝冕之下》……薄書、厚書、新的舊的,甚至還有各種雜志。
他快速掃過,無一例外,全是男人和男人,纏綿的、含蓄的、露骨的。
啪嗒。
一封信從這堆東西裡掉了出來。
如果說前面那些東西,還可以用‘哥哥閱讀面廣’解釋,那這封信便毫無疑問的坐實了沈承宗的猜測。
:尊敬的雜志社編輯幽幽,你好。
我又來信了,希望不會打擾到你,這次不是表達對你們選品的喜歡,而是我發現,我是個同性戀者,最開始我覺得這是種病,但我查閱了很多資料後發現,并不是……
沈承宗大腦嗡的一生。
後面寫的什麼,沈承宗已經不在意了。
他目光死死盯在‘我是個同性戀者’這幾個字上面,片刻後,他覺得有些驚恐和反胃。
沈疾川,他哥,喜歡男人?
恰巧,外面傳來一聲:“承宗?奶奶回來了。”
沈承宗這才猛地回神,然後慌亂地将這些書和雜志原模原樣擺了回去,連同那些用來掩飾的卷子也塞在櫃子門口堵住。
他啪地關上櫃子,像是關上了一扇禁忌之門。
沈承宗深吸一口氣。
“我在家,來了,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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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出租屋廚房裡沒有抽油煙機,所以隻能打開窗戶通風,讓炒菜的油煙氣散出去。
沈疾川在廚房炒菜,他這個人,其實很不愛謙虛的,有時候壓着性子跟不熟的人客氣一兩下,很快就會原形畢露。
“沈哥,我炒菜你放心,口味一絕!”他左手颠鍋,右手翻炒,手邊各種調料應有盡有,跟指點江山意氣風發的少年将軍一樣。
小将軍身上校服還沒脫,新買的黃色小熊圍裙掐出腰間的弧線。
沈止靠在廚房門口,欣賞靓麗的風景線,心情極好。
總算是将人诓過來了。
他道:“小心别燙到手。”
沈疾川卻道:“你還是去坐着吧,沈哥,我看你站着我都心驚膽戰的,怕你再摔一下。”
這幾天晚上都在這吃,沈疾川心細,觀察幾次,大概估摸出來沈止的口味。
隻有清淡的食物能讓他多吃幾口,大米飯和饅頭都能接受,唯獨讨厭小米粥,而且整體吃得不多。
沈疾川想起兩人剛認識的時候,他說自己是來這邊休養身體的。
胃口差,營養吸收不到位,身體怎麼也養不好的吧。
等飯上桌,總共四樣菜。
沈止心情好,菜是‘自己’做的,當然合他口味。
“吃完做題,十點結束,有什麼問題及時說。”說完,沒聽見動靜,沈止擡頭,發覺沈疾川正盯着他的臉出神,他一愣,“我臉上有米粒?”
“噢,沒有,”沈疾川吃飯的動作慢了下來,“那個,沈哥,你來這裡休養,家裡兄弟姐妹放心嗎?”
沈止:“我沒有兄弟姐妹。”
沈疾川:“哦哦,那父母長輩放心嗎。”
沈止:“我也沒有父母長輩。”
沈疾川呆住。
看他這呆子模樣,沈止忍不住笑出聲:“我在福利院長大的,是孤兒。”
在沈疾川說話前,他補了一句:“沒有被冒犯到,我不覺得有什麼。”
是孤兒?
也是被抛棄的?
沈疾川實在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意料之外的回答。
那個被壓下去的想法再一次從心底湧出。
“其實我也是被撿回家的小孩,嗯……一九九幾年那會兒,我就被丢在火車站那裡,哦,聽我奶奶說,那天還下了大雪…我是說,”沈疾川聽見自己的聲音很冷靜,但語序已經開始混亂了。
他用力捏了一下筷子,兩秒後,才擡起臉,看着沈止那張冷淡疏離的面孔,用開玩笑的語氣說:
“我的意思是,我們兩個長得這麼像,或許有什麼關系呢。”
他自以為将自己的緊張掩飾的很好,其實在沈止眼中,他的緊張就如同将心髒剖開放在桌子上跳動一樣明顯。
沈止眉梢輕輕挑起。
的确。
他知曉沈疾川,隻要這個時候他點頭,憑着這張臉,再僞造出一份親緣關系鑒定書,這小子便會堅定的将他劃入自己的保護圈内。
和一條忠心耿耿至死不渝的狼狗一樣,任圈裡的人踢打辱罵,也要護着、守着。
——隻要,賞賜一般,丢給他一點關愛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