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大好時機啊林娜,你看,你看,蔫吧鬼看你了!”
“哭什麼,本來就長得醜,哭了更醜了!”
“就是就是,你倆一個蔫吧鬼,一個醜八怪,這不是天生一對嗎?——”
叽叽喳喳的,他們在吵什麼。
李燭默默擡起眼,似是不解,似是嫌棄。
那個叫林娜的女生,臉上帶着有些驚恐的淚,似乎在極力抵抗着那些人的推搡,生怕稍有不慎就會撞到蔫吧鬼的懷裡。
“诶!李燭,這個女的喜歡你喜歡的不得了,你要不要帶她去小樹林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麼這麼直接啊?到時候把這假正經吓到了,沒樂子了!”
“哎呀,你們抓住她啊!一會兒跑了!”
林娜的手臂被緊緊攥在兩個男生的手裡,旁邊還簇擁着兩個看戲的女生,跟着起哄叫嚷,甘願作這些男生尋樂子的助燃劑。
突然,抓着林娜的男生使了一把力氣,瞅準時機将她往李燭的懷裡推。
所有人的情緒都在這一秒被提了起來,瞪大了眼睛等着看接下來的畫面。
可下一秒,他們想看見的畫面沒有出現。
李燭的反應很快,幾乎是瞬間躲過了撲過來的林娜,下一秒就鉗住了那個男生的手腕。
男生一洩力,林娜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男生還沒來得及叫罵,手腕的疼痛就充斥着他,整個手臂都跟着麻木了。
被鬼抓一下,就像是要斷了。
他眼睛驚恐地瞪大了,吓得冷汗直冒,方才起伏的興緻早已灰飛煙滅,隻剩下陣陣不受控制的恐懼戰栗。
“啊!——”他的叫聲直白的喊出來,像是恍然回過神來,連連後退了兩步。
李燭順勢撒了手,見着他也跌坐在地上,這才微微擡了擡眉毛。
其他人見狀,似也是吓着了。
眼前這個比他們還要小幾歲的越級生,竟然會露出那樣的眼神。
那視人類如牲畜的,令人不知名膽戰心驚的眼神。
那雙黑的看不見分界線的瞳孔中,呼之欲出的光,像是随時會索命的惡鬼。
總之,牽動起他們求生的本能一樣,一時之間炸了鍋般慌不擇路地逃竄而去。
隻剩下那個雙腿發軟的林娜癱在他的腳邊,隻止不住地發着抖。
眼前的視線被黑沉的影子遮蔽了一半,那冷冰冰的鬼似乎微微垂下臉了。
林娜的肩膀一僵,哭也不敢哭了。
直到,他看見一隻慘白的手向他伸了過來。
下意識地,她仰起臉,順着那伸來的手臂向上看去。
直到他對上男人的眼睛,後背的汗毛霎時炸了起來,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地大叫了一聲,身體在這個時候恢複了基礎的機能。
林娜不顧形象地爬了起來,跑得踉踉跄跄的,摔倒了也不停下,爬起來又不回頭的繼續跑。
李燭的手落了空,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伸手在一旁的水管底下沖洗了一番。
……
今天回到家,天色已經有些晚了。
他還沒進門,就聽見屋内的争吵怒罵聲,以及小孩無望的哭聲。
李燭站在院門前,默默坐在馬紮上,吃剛才順路摘得野果子。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好像更深了一些。
屋内的怒罵聲小了一些,隻剩下哭喊聲。
房門被打開了,李彩升從裡面走了出來,腳步顫顫巍巍的。
李燭回頭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
李彩升又哭了。
每次罵完摔完,總要哭一哭。
“回來了怎麼也不進屋吃飯,這些野果子有什麼好吃的……”李彩升的聲音有些輕,剛才的摔打怒罵耗了她不少力氣。
她坐在李燭的旁邊,一邊掉眼淚一邊道:“你看着日子還怎麼過……你姑父剛拉了一床,你侄子又尿了。”
“我這整日裡,就跟這些屎尿打交道,怪不得叫人家嫌棄……”
“這日子有什麼盼頭,有時候我就想着去跳河,但又放心不下你。”
李燭聽罷,隻是生硬地嚼動着半生不熟的野果子,随着酸澀的汁水在他的口中炸開,他的聲音也響起來:“死其實挺簡單的。”
“姑婆。”
他突然喚了一聲。
李彩升打了個哆嗦,不知道為什麼有些不自在。
“小燭,怎麼了?”她側過臉去,卻看不清那孩子的表情。
那張臉藏在發梢和牆頭的陰影下,斑駁一片,白的白,黑的黑,兩種極端的顔色泾渭分明地展現在他的臉上。
她便有些絲絲縷縷的不安起來。
李燭輕飄飄地開了口:“你就沒想過,殺了他們嗎?”
李彩升的瞳孔一縮,驚恐無比地盯着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什麼……?”
那孩子的臉逐漸轉了過來,黑色退居他的身後,那張臉平淡地發白。
“你一定想過。”
他斬釘截鐵道。
李彩升瞪大了眼睛,淚也掉不下來了,隻剩下無盡地恐懼萦繞在心頭。
霎時,就将她埋藏在心底的龌龊戳穿了。
她突然明白,眼前這個孩子是個惡魔。
……
2010年10月17日。
柯雲市連雲山,一家平房突發一場大火,一男一女,一兒一女,葬身火海。
隻剩下一隻孤魂野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