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重光:“很早了,好幾個月前,我見過他。”
“在聽江湖對面街道的便利店,當時我在裡面吃關東煮,這個人正好進來買東西,身上的錢不夠,我還幫他付了錢。”
“後面沒過兩天又見過一面,他找我還錢。”
他說罷,猶豫道:“所以,是他……出了事嗎?”
覃鴻輝不置可否,
“除了這個人的父母,他幾乎沒有任何朋友。我們走訪調查當中,也幾乎沒有人對他有任何的印象。”
“沒想到你竟然見過,還記得。”
李燭喝了一口茶,隻是道:“社會邊緣人。”
覃鴻輝點點頭。
“所以,還是那家夥。”
“沒想到他又犯案了,還換了新的手法。”
不過,他很快臉色就緩和了一下。
“不過,這次他好像帶了些許個人的情緒色彩,在選擇現場和處理方面,明顯出現了問題,我們在現場找到了一些線索。”覃鴻輝說着,就像是給自己打氣一樣。
“你看。”
他将手機遞給李燭。
李燭垂眸看着屏幕上的證物袋照片,輕輕眨了眨眼。
照片裡,是一個最小型号的證物袋。
裡面的角落裡,堆積着一片細碎的碎片,上面帶着有些平淡的顔色,似乎還有略微的細閃。
“這是……?”李燭擡了擡眉毛。
覃鴻輝一邊想着,一邊有些磕磕絆絆的解釋:“劉法醫說是……什麼蛋白質纖維……什麼結構?”
李燭下意識補充:“蛋白質纖維網狀結構。”
覃鴻輝立馬道:“對!”
“其實就是鳄魚皮。”
“他們說,這種高級鳄魚皮,還蠻貴的,而且這種品質還挺高的。”
覃鴻輝撓了撓頭,啧了一聲:“你說,這兇手會不會還是個賊有錢的人?”
李燭眼睛眨動的頻率如常,像是在專心分析着什麼。
“兇手對于物質的追求是必然的,他認為這種物質可以拉開階層,與這些社會邊緣人産生不可跨越的鴻溝。以這樣的俯瞰角度,才能将這些人看做動物。”
覃鴻輝:“我老是聽你們講,兇手是個隻把這些人當做牲畜的家夥,但他出于什麼動機呢,自己給自己洗腦,說這些人不是人,就是畜生,可以随便殺?用來安撫自己那少得可憐的良心?”
“這不純傻逼嗎?”
李燭點點頭,下意識轉了轉自己的腕表。
“嗯……其實并不是安撫良心,而是他隻能在這些歸類過的人類身上找尋完全的支配和掌握感,這樣的感覺能夠讓他找到自我活着的感覺。”
“如果世界不在我的掌心,那世界就不存在。”
“這些人,就是他存在主義裡的‘他者’,通過宰殺‘他者’産生的生理反應和緯度變化,來證明自身的存在。”
覃鴻輝眉頭緊蹙,似乎聽得頭都大了。
“這就是一個瘋魔的抽象主義,每天在腦子裡想些什麼大逆不道的東西呢,存在就是存在,哪有那麼多歪理……”
他有些煩了,抓了抓自己早已淩亂的頭發,道:“到時候,你把嫌疑人心理畫像特征發我郵箱,到時候有進展再說。”
說罷,他就放下筷子起身了。
張重光還沒從剛才的驚愕中回過神來,卻下意識起身道:“覃隊長,您要走了。”
覃鴻輝點點頭,正想擺手讓他别送了,又忍不住回頭對他道:“诶,你再想想你遇見死者的時候有什麼特點,到時候有任何新發現都告訴我……”
“诶,你還沒我聯系方式吧,加我個微信吧,我掃你。”
張大少爺哦了兩聲,連忙掏出手機。
“行了,加上了,有任何消息都告訴我。”覃鴻輝又對他擺了擺手,“别送了别送了,我認識門。”
等到覃鴻輝離開,張重光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李燭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小光?”
張大少爺肩膀一顫,像是剛剛被喚回了神志。
“啊……李先生……”
“你的臉色很難看。”李燭的聲音平緩,用手摸了摸他的發梢。
“有些不舒服嗎?是不是吓到了?”
張重光點點頭,“有點……有種自己身邊的人死掉的感覺,好恍惚……”
男人的手掌拍拍他的腦袋,貼近他的耳畔安撫:“好孩子,你是不是有點累了,要不要睡個午覺?”
小少爺因為恍惚,腦袋确實有些昏昏沉沉的。
似乎,是應該休息一下。
于是,他乖巧的點點頭。
“李先生,你要辦公嗎?”
“嗯,下午沒有課,但有刑偵心理方面的工作要做。”李燭道。
張重光:“那我能不能請求未婚夫……在卧房的桌子上辦公,守着我?”
說着,他的手掌緩緩向上,勾住對方的脖頸,與之自然而然地貼近了一些。
直到兩人的鼻尖隻剩下一點距離。
視線交彙片刻。
男人微微俯身,将最後一點距離拉近,兩人的鼻尖互相蹭了蹭。
“My responsibility,”
我的職責,親愛的。
……
秋天的末尾,冬日的前兆。
正午的陽光在冷空氣襲來的前端,顯得更加暖和珍貴。
張小少爺躺在床上,蓋着一條厚重的毯子,整個人都蜷縮在被子裡。
一盞小小的電熱器放在床頭,用最低檔位烘烤着他的後背。
瓶蓋卧在床邊的地攤上,蹭着電熱器的餘溫,也跟着陷入了短暫的夢鄉。
李燭靠坐在一旁的座位上,目不轉睛地看着面前的電腦屏幕,時不時用指節擡一擡冰冷的金絲眼睛。
手邊的紅茶微微散發着熱氣。
他的口腔中正在處決幾顆溜圓的咀嚼片。
“咯嘣、咯嘣、咯嘣……”
……
…………
。。。。。。
張重光隻感覺自己的後腦勺有些疼,這種疼痛相當奇妙,輕微地,不如一根針輕輕刺下來,不如螞蟻啃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