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像被驚醒般迅速拉開。鄧聞回頭“嗯”了一聲,語氣平靜,但眼神卻再也回不到方才的模樣。他垂眸看了眼她還來不及收回的手,猶豫了一瞬,還是伸手将它輕輕推開。
動作不重,卻像掐斷了他心口最後一絲柔軟的牽連。
他喉嚨發緊,心跳亂得厲害,可腦子裡卻是一陣冰冷的清明。那一刻,他忽然意識到——他不能再靠近一步了。不能再給自己任何幻想的空間。
她的靠近是短暫的,而他的動情卻是長久的。他承受不起再一次被推開的疼。
他想起她懷孕那會兒,一次次親近他、吻他、從他身上汲取溫度,卻總在事後輕描淡寫地說:“是激素作祟。”仿佛那些纏綿隻是無意識的生理反應,一點分量也沒有。
每次他以為他們之間有什麼了,她都能一句話把所有暧昧歸零。
她不願結婚,不願承諾,不願給任何名分。但偏偏在他快要放下的時候,又突然靠近,像是故意給他希望,再親手抽走。
他努力說服自己:她也許隻是還沒準備好。但每當她靠近,他剛結痂的傷口就會重新被撕開。
他控制不住地想——她能這樣毫無預兆地擁抱他,是不是也能用同樣的方式去擁抱别人?哪天遇上一個更年輕, 更适合的人,會不會也像現在這樣自然?
他不能接受那個畫面。不能接受她會對另一個人說出“我愛你”,這個他遲遲沒有等來的三個字。
他用盡力氣壓下對她的渴望,可此刻,那些隐忍的委屈、沒說出口的愛與不甘,全都如潮水般倒灌進胸口,撕裂他最後的克制。
她靠近,是一時的情緒。他心動,卻是長久的沉溺。
這一次,他真的不能再騙自己了。他甯願現在轉身,獨自慢慢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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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後,吃飯的時候,鄧聞終于放下筷子,沉着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婕昊,是時候我搬出去了。”
那聲音輕,卻仿佛帶着刀鋒,割在他自己心上,一下下,鈍痛如絞。
她動作一頓,轉頭看他:“為什麼?”
“之前是我把房子賣了,你好心收留我,那時候我什麼都沒有,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我有了穩定的收入,能租得起房,也有能力養你們母女倆。我們現在這樣住在一起,說不清楚是什麼關系,說實話……也不太合适。之前你幫我的,我都記着,那筆錢我會慢慢還清。以後我也會常回來,陪言言。”
她早已習慣他在廚房洗碗時輕哼着曲子,習慣每天早上起床後廚房飄來的粥香,習慣他帶孩子去打疫苗前回來認真翻資料的樣子。
可她也明白他說得沒錯。
這種若即若離的相處,确實有些畸形。
她隻“嗯”了一聲,低頭繼續喂孩子,勺子在碗沿輕輕碰了下,發出一聲悶響。
鄧聞一向說到做到。沒幾天就找好了房子,就在小區附近,走路五分鐘,方便他随時來探望女兒。
搬家那天,鄧聞臨走前還不忘一邊絮絮叨叨地叮囑:“她最近開始怕生了,白天盡量多帶她看看外面的東西…… 奶粉别換牌子,腸胃還沒完全适應。尿布還是之前那個品牌,夜裡用厚一點的那款,她才不會紅屁屁。還有,洗澡水别超過38度,她現在一熱就哭……”
最後,他頓了頓,像是想說點什麼,嗓子卻卡了一下,最終隻是低聲說了句:“我走了,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婕昊抱着女兒站在玄關送他,沒說話。
他走近女兒,牽了牽她軟綿綿的小手:“拜拜,寶貝。爸爸很快就來看你。”
女兒睜着眼,本來安安靜靜地窩在媽媽懷裡,看着父親的離開,突然臉一皺,嘴一癟,“哇”地哭了出來,像是知道什麼似的。
門“咔哒”一聲輕響,隔斷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門外的走廊裡,鄧聞背對着門,聽着女兒的哭聲站了好一會兒。他低着頭抹了把臉,鼻子發酸,喉嚨堵得厲害。那一刻他突然想反悔,他們的關系不清不楚就不清不楚呗,能在一起一天算一天。
不過他還是咬了咬牙,拖着箱子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卻每走一步,都像踩進心裡。
房間内的婕昊拍着女兒的背,試圖安撫她:“不哭不哭,寶貝……爸爸一會兒就回來,一會兒就回來了。”
可她才說了兩句,聲音就開始顫了,眼淚不受控地往下掉。她一邊哄女兒,一邊低頭貼着她額頭輕輕晃着,像是在安慰孩子,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那一刻,他們誰都沒有說再多一句,但心底都清楚——有些距離,一旦拉開,就再也不容易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