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識到自己真的會死。
龍的尾刺如一柄死神的鐮刀,穿透玻璃的那一刻,她看見自己舍身擋在了他面前,鮮血瞬間綻放,像一朵凄美的花。
“大難臨頭,你不擔心自己就算了!”莫伊拉的臉龐由于憤怒而微微扭曲,“男人算什麼東西?暴怒、貪婪、色欲,七宗罪裡,哪一條他們不沾?”
阮雨鈴說:“他不一樣。”
“不,所有人都一樣。隻是因為你喜歡他,所以才願意忽略人類身上共有的劣根性。不過說了你也不聽,我何必浪費口舌。現在最緊要的是救你的命!”
她忽然蹦出一句:“你在擔心我?”
莫伊拉被她氣得臉色漲紅,一時語塞,雙眼好像要冒出火來。
“所以,我該怎麼做?”阮雨鈴明白現在最好還是不要惹惱了她,否則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而且她似乎對自己的能力了如指掌。
“命運之輪無法轉動,是因為缺少必要的引線。”莫伊拉說着,将手中憑空冒出的一縷絲線拿給她看,“它就躺在青銅城的一角,你們路過了,卻沒有發現它。”
畫面裡,他們在青銅城裡逃命,路過一處水閘,在凹進去的牆壁中間找到了葉勝遺落的方匣子,那是上一次完美行動裡唯一的污點。
她并不知道葉勝連同黃銅罐一起找到的還有這個盒子,所以在那條線路裡才會丢失。
莫伊拉攥住她的手,再次轉動命運之輪,既定的未來像按下倒放鍵,在眼前輪播,本該正中心髒的尾刺偏了幾毫厘,勾入她的肩膀。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讓尾刺紮入龍王自己的心髒?”阮雨鈴問。
“對龍王級别的目标施加影響,你以為你會怎樣?”莫伊拉高傲地揚起下巴,眼中盡是不屑,“這一招,本來就是向死而生。”
阮雨鈴想起上次在她胳膊上長出的密密麻麻的鱗片,不由得沉默了。
“我們終将在星辰連珠時重逢,到那時,世界都是你我的掌中之物。”
阮雨鈴輕笑:“真是中二的台詞。”
莫伊拉最後瞪了她一眼,閉上了眼睛。她抱着雙腿蜷縮起來,如同沉睡的嬰兒,長發在水裡散開,輕柔地舞動,墜入深不見底的黑暗。
路明非緊緊按壓在她的傷口上,鮮血止不住地流,洇紅了他的掌心。
就算這緻命的一擊沒有命中她的要害,持續的失血也是很危險的。
水上衆人還在激烈地鏖戰,而潛水鐘需要手控操作,一時半會沒法收回船上。
她好像在呢喃着什麼,發出微弱的聲音。
他俯下身,湊到她的唇邊。
“路明非……”
那聲音輕得像羽毛,卻重重地壓在他的心上。萬萬沒想到,生死攸關的時候,她叫的竟然會是他的名字。
“這不對呀小幽靈,你叫我又有什麼用呢?”路明非紅了眼眶:“我隻是個衰仔,遇到事兒跑得比你都快,你不也說我是個小孩兒麼?”
她不聽,也聽不見,仍舊一聲一聲地喊他的名字,把長方形的匣子推入他的懷中。
路明非傻眼了,他不記得她身上有這麼個東西,這是從哪兒來的?
阮雨鈴的雙眸綻放出黃金的光芒,一股難以名狀的暴戾在她的周身瘋狂湧動。她像是被某種力量完全操縱,理智蕩然無存。
她用力将紮根在肩膀的尾刺抽出,随手丢棄在地上,鮮血如泉湧,卻感覺不到疼痛。
她做完一切,面向這個人類。
他呆呆地看着她,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阮雨鈴伸出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她隻覺得渾身充滿了令人膽寒的力量,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摧毀所見的一切生命。
“不……要……”他掙紮着拍她的手。
不要?人類就像蝼蟻般渺小而脆弱,隻能匍匐在她腳下。她傲然挺立,猶如神祇。
黃金瞳越來越亮,渾身開始長出鱗片,手指的指甲變得鋒利無比,刺入他的皮膚。
“不……要……死……”
所有的變化在那一刻靜止了,她的暴怒、她的狂妄,如潮水般褪去。
她的眼神漸漸變得迷離,仿佛又回到那個雨天,幽靈般的女孩靜靜地站在傘下,雨水順着傘沿滴落,濺起層疊的水花。
她朝着身旁的男孩微笑,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