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頓的幾秒，陸斯珉追了上來，他也不好受，喘着氣拍了拍隋天意肩膀，“最後一層……我陪你……”

隋天意眼眶泛着紅，麻木地點點頭，兩三階樓梯化作一步，忍下腥甜，一股氣沖上十樓。

剛出樓梯就聽到了小姑撕心裂肺的哭喊，隋天意腳步頓住了，眼眶瞬間紅了一個度。

兩個少年好像都明白了什麼，直愣愣站在了樓梯口，不敢往前走。

黃海麗擦着眼睛往外走，剛好看到倆孩子。

“小意！小意！快來啊！”黃海麗跳着喊人，手用力地拍了拍自己膝蓋。

隋天意聽到聲音，還是有點不敢相信，腳不聽使喚的往前走，越近哭聲越大，最後兩步不敢走。

“小意，進來給你奶奶磕個頭。”陸利國出門拍了拍隋天意肩膀，把人拉了進去。

……

陸斯珉跟進去的時候就看到蓋上白布的病床，醫生護士在收設備，隋天意跪在地上，脊背挺直。

如果不是時間地點不對，陸斯珉想上去抱着隋天意，他的背影太孤單了。

沒有撕心裂肺的哭喊，甚至沒有抽泣和眼淚，可陸斯珉能看出來，隋天意的心氣兒已經散了。

……

後續是怎麼樣的陸斯珉記不清了，他隻是跟着隋天意，生怕這人一不小心倒下，身邊沒個人兒。

時間太晚，倆小孩兒被趕回了家，楊奶奶先被送進了太平間，明天直接去殡儀館。

躺在床上，隋天意睡不着，又怕吵醒陸斯珉，不敢翻身，隻是睜着眼睛看天花闆。

“睡不着嗎？”陸斯珉翻了個身，看着隋天意側的臉，很心疼。

隋天意也側過臉，黑暗中隻能看到點面部輪廓，“你怎麼也沒睡？”

陸斯珉想了想，伸手鑽進隋天意的被窩，沒被拒絕。

膽子一大，陸斯珉整個人鑽了進去，又往上挪了挪，可以抱住隋天意腦袋。

稚嫩的手掌蓋住隋天意的眼睛，發燙，一點點濕潤。

“意哥，還有我陪着你。”

隋天意輕笑一聲，伸手想拉下陸斯珉的手。

“神經病啊！我又不是小孩兒，去你自個兒被子裡睡，熱。”

陸斯珉沒退步，甚至上手輕輕拍着隋天意後背，跟哄小孩兒似的，“你睡着我再過去。”

有點奇怪，隋天意沒拒絕，反正都是男的，一床被子就一床被子吧。

萬一拒絕了給大少爺又惹毛了，他現在可沒多餘的精力去哄人。

第二天一大早，隋天意驚醒，出門的時候黃海麗他們也醒了，兩個老人也跟着忙了幾天，還得瞞着他，隋天意心裡過意不去。

黃海麗看出他意圖，趕緊上前拉着想下跪的隋天意，拍拍手，柔聲道：“小意，吃飯昂，吃完飯去送你奶奶一程昂，好孩子！你奶奶……走的不痛苦……”

“黃奶奶，謝謝你們……”

“不說了……不說了，跟我們客氣什麼。”

……

從小區到了醫院，又從醫院到了殡儀館，昨天晚上陸斯珉就跟班主任請了假，反正就上一天就要放元旦假。

陸斯珉從頭跟到尾，一直回了村裡，門前又搭起了熟悉的藍色棚子。

挺可笑，也就隔了三年，這棟房子就剩下隋天意一個。

隋天意麻木地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穿上孝服孝帽。

摔盆打幡，三回三跪。

田間地頭，又起新墳。

……

第一晚不能留宿，隋天意一個人躺在床上，直愣愣盯着天花闆。

陸斯珉房間頂燈看慣了，一時間居然有點不習慣，床也硬，睡的都是好幾年的棉絮，不冷，就是沒那麼軟。

不過家裡好幾年沒打新被子，這已經是他媽找出來最厚的幾床。

冬天的夜晚，連個蟲子都沒有，安安靜靜的。

隋天意一點睡意都沒有，也不知道昨天是怎麼睡着的，難不成陸斯珉身上有什麼魔力，跟他一起不是秒睡就是睡不醒。

一陣急促的鈴聲響起，這是他媽帶回來的新手機，觸屏的，隋天意一時間還有點兒不會用。

接通後，陸斯珉的聲音傳了出來，細細小小的。

“意哥，我就知道你沒睡！”

“你怎麼也沒睡？”

空蕩蕩的房間裡出現另一個聲音，隋天意放松了不少，把手機放在枕邊，整個人側躺着，好像陸斯珉就在他身邊說話。

“我怕你沒睡，今天又不能陪着你，咱就打電話睡覺。”

“話費貴呢！你早點睡，我能睡着。”

其實隋天意應該挂掉電話，但是太冷了，伸不出手。

“沒事兒，我這張卡是我爸的副卡，平時又不打電話，而且是我給你打的，你那邊不耗電話費，你别挂啊！”陸斯珉着急解釋着。

他其實是太心疼了，昨天晚上都拍了很久才睡着，晚上還驚醒好幾次。

“陸斯珉，你人怎麼這麼好……”

隋天意轉臉悶在枕頭上，發出的聲音也悶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