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擡起頭一臉受寵若驚的好笑模樣看着他，像隻受驚吓的紅焖兔子。
“不用謝。”他又重複了一遍。
......然而這句話就跟個炸彈，那兔子吓得拿起書就跑，邊跑邊撞桌子，一豎排桌子被她撞了七七八八，空氣裡飄來幾句瞎了你媽狗眼之類的“文明用語”。
一句不用謝而已，瞧給她稀罕的。
拍了拍手，餘生正準備回去，教室外此時傳來了“苦工”們吵鬧的聲音。
那個蠢貨也回來了，腫着半張臉走過來瞪着他。
這紅腫的一張臉吓死人了！果然對他沒安好心，傻逼。
“再瞪挖你狗眼。”他皺着眉說了一句。
“喲，牛逼啊！”蠢貨後面跟着的幾個人一臉挑事的表情看着他，“初中在哪混的啊，這麼牛！”
在哪混的？康莊大道混的，一群管閑事兒的蠢貨，要不要連你們狗眼一起挖啊。
“跟你們說話了嗎？”餘生瞥着這群人，“怎麼，要打抱不平？”
關鍵也不是他打的啊！
然而。
......
這群人的确不行，一個能打的都沒，這句話一出，整間教室安靜的他還有些不适應。
“算了......李為國是他哥們，”有個人走上前拉了一把瞪着眼腫臉那蠢貨，“忍忍吧。”
那蠢貨聽到李為國三個字兒愣了一下，沒敢再瞪，紅着眼甩了包裹，走下了講台。
還他媽發脾氣？
餘生低頭看着蠢貨扔自己腳下這袋包裹，操！砸到他怎麼辦？
“站住！”他吼了一聲，擡起頭看着剛那蠢貨，“把東西搬走。”
那蠢貨腳步一停，捏着拳頭，轉過頭瞪着他，眼珠子都瞪白了，也沒敢說一句話，沉默的走過來搬走了那袋包裹。
......看來李為國名頭還挺好用，餘生忽然覺得一中校霸也太好混了，全是乖寶寶。
校服軍訓服不幹自己事兒，誰愛發誰發，餘生踢開裝書的垃圾袋，拿了自己一包衣服走回了座位。
一中校服是白色帶綠條紋的，裡面短袖和校褲也是同色，校服還挺大，很适合他這種發育期的美少年。
軍訓服醜不出新花樣，一套迷彩，一醜俱齊。
他把衣服塞進包裡，等待放學那一刻。
......兩分鐘後，奇迹出現了，五班竟然沒人走！
難道學校規定要上晚自習？不能夠啊！
他轉頭看着彭文：“要上晚自習？”
“自願上，”彭文邊寫字兒邊回他，“你可以回去。”
“那怎麼沒人走？”餘生問。
“一中有開學考，周四下午就考，”彭文歎了口氣，“都不敢走。”
“......靠！”
艱難地又坐五分鐘，他實在坐不下去......這比蹲号子裡還讓他難受。
周圍一陣兒一陣兒讀書聲，聽着怪瘆人。
他默默拿起書包離開座位，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就是，不做從衆的人......
這一走，他倒知道影響不了這些蠢貨，可坐在第一排的王二誇還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瞪什麼瞪！沒學過成語逃之夭夭？
而且這誇一看就不是學習的料，長着副畢業蹲街邊做叫花兒的臉，蠢貨！
剛出五班門口，他就又看到了......程盼。
餘生實在是搞不懂，這學霸是不用學習的嗎？
怎麼天天都能看到他。
“你不上自習？”餘生問。
“不上，”程盼看着他，“走吧，一起回家。”
“開學不是要考試？”餘生皺着眉，“你不複習？”
“我不複習也能進年級前十，”程盼說，“總要給别人一個進步的機會。”
“哦。”餘生有些無語，他竟然無言以對，因為程盼說的是真的。
程盼複不複習差别也隻在前幾和更前幾。
又是一路無言，走奪命梯的一路程盼都沒說一句話......好尴尬的友情關系，他斜眼瞥了一眼，程盼背着個小綠包低着腦袋安安靜靜走着，安靜的腳步聲兒都沒有，估計現在頭頂砸個花盆，程盼都不帶嚎。
......
到了校門口，程盼走的更安靜了，去車棚拿車那段路，走的跟垂暮的老烏龜一樣慢死又慢搖。
走快點兒是能死？
狗操的老烏龜......
程盼掏出手機看着一大趴啦廢話，直接劃到最後一條。
——我發完書上個廁所的功夫，你人又沒了？
——逃課了。
程盼回了一條關掉手機，騎上自行車慢慢劃到校門口，餘生正在那裡等他，瘦的跟旁邊電線杆成了正比，是兄弟。
“我來騎。”餘生看着他。
程盼點了點頭，把車交給他。
餘生騎的很快，沒一會兒功夫就遠離了校門口，這個點騎車回家的人沒有多少，隻偶爾跑過幾輛載滿人的公交車，車上也大部分是初中生。
高一有個開學考杵着，高三不放假，高二開學考緊随高一，他和餘生算是這條路上的異類。
程盼看着自行車前座那個單薄的背影，夏末的夜風帶着冰冰涼的感覺，餘生的白色短袖被風吹的鼓起來，像一個巨大的熱氣球，帶着香皂味的熱氣球。
隻是裡面的球很瘦，這球也不吃飯，不瘦才怪。
“我靠！”餘生突然叫了一聲，然後拐了一個急彎，程盼沒防備砸在了他背上。
“你沒事兒吧？”餘生大聲問了一句。
“沒事。”程盼皺着眉，慢慢擡起頭坐好。
“我有事兒！你腦袋怎麼那麼大！”餘生又問。
程盼有點不知道怎麼回，由于慣性，剛剛這一砸，前座應該挺痛的......
“靠！痛死我了！”餘生又說。
“痛不死，”他盯着餘生後腦勺，猶豫一下繼續，“明天中午一起吃飯吧，我帶飯盒。”
前座背影一僵，沒回答。
“食堂太擠了。”程盼又說。
前座還是沒回答。
“就我一個人。”他試探性又說了一遍。
隔了一會兒，餘生點了點頭。
一進家門，程盼就聞到了香味，老媽今天做了紅燒排骨。
“盼盼，”宋蘭看着他，“快過來吃飯，你這兩天怎麼都回這麼早？”
“回家看書也一樣，”程盼把書包放在椅子上，在客廳掃了一圈，“爸呢？”
“去倒貼了。”宋蘭習以為常的答。
程盼點了點頭，大伯身體不太好......幹不了腦力活體力活輕松活，老爸跟大伯關系好，時常伸出援助之手，經常夜不歸宿去做善事......不在家是常事，在家才是真奇怪。
......
老媽依舊唠叨，可能一個人太孤獨，程盼看着老媽關心的眼神，那眼神裡藏滿八卦......家庭主婦的小愛好。
被迫聽了半小時，他無奈的歎了口氣，有時候他會懷疑，老媽會不會和李為國有些許血緣關系......但他也知道，老媽是太孤獨了。
“對了，餘生那孩子怎麼叫幾次都不來，”宋蘭問，“都回來幾天我都還沒見過他。”
“開學事比較多，等過段時間不忙，我再帶他回來。”
“好吧。”宋蘭點了點頭。
“......媽，”程盼頓了頓，“我想自己帶飯去學校。”
“終于想通了？”宋蘭頓時眉眼彎成月亮，“學校的東西本來就沒營養，早就讓你帶飯，你不幹，我待會兒去幫你買飯盒。”
“嗯，買個大的，”程盼想了想，指手在空中劃了一個大圓，“這麼大的。”
“盼盼......”宋蘭有些驚訝的看着他，“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