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聽聞難以置信,拍了拍沈璃的衣袖以示安慰,接着上前也讨要了一杯,左手端茶右手捏扶杯展,緩緩上移至嘴邊,隻見茶湯清亮隻有少許白乳浮末,疏星淡月茶香濃淡适宜,飲下細細品嘗,隻覺得清爽微甘回味無窮。
好茶!真真是好茶!
碾茶者技藝娴熟,火候得當浮末少而虛浮,一點也不粘連杯壁!
無論是這外觀還是茶餅品質,都是極好的,簡直是無可挑剔,她這些年在宮中,什麼上等進宮的好茶沒品嘗過,輸了簡直是不可能!
“大人!”太妃優雅将茶杯放下,轉頭對他道,“不是老身便頗,這璃娘所碾浸泡之茶,的确可以拔得頭籌,當屬第一才是!”
樓上樓下聚集在一起的人,也紛紛熱鬧起哄道:“是啊,是啊!這好茶好湯好手藝,怎的就輸了?你倒是說說啊!”
文如風聽聞笑笑,失意大家夥兒安靜。
他看她對于品茶之事,姿态禮儀頗為風雅尊貴,便知此人的身份絕不簡單,絕隻是市井小巷中粗俗的農家婦人,對于她的看法自然認同,隻是笑而不言,垂首對着秦朗那杯又道:“這位楊娘子所言非虛,隻是本官不便多說,還請楊娘子品鑒完這杯,再做定奪也不遲。”
太妃猶豫片刻點點頭,端過那杯茶嫌棄地盯着看,也不知是不是情人眼裡出西施,隻覺得這杯茶浮末過多,渾濁不堪粘連杯壁,碾茶的手藝也頗為粗糙,甚至能在裡面看見大顆粒的茶餅:“……”
一口下去差點噎了嗓子!味苦生澀茶湯太濃,有點子齁人噎人!
這是給人喝的嗎?喂狗還還不多!
正當她強忍着澀味,艱難咽下之時,奇怪的事情卻發生了,這苦澀竟然變成了泉水般的甘甜,仔細一嚼隻覺得陣陣清香,散去身體各處,連同一天的疲憊陰霾一齊散去。
“怎麼會?這怎麼會?”她連連後退,不可思議地看着他,“這明明隻是杯普通的茶才是!”
說完沈璃也讨了一杯飲下,眼前一亮面露驚豔,擡頭看着那秦朗如少年般,揚起的眉眼唇角,放下茶杯沖他淺笑露出兩枚梨渦:“的确是我輸了!”
此話說完,大廳忍不住響起一陣唏噓聲。
接着她又解釋道:“大家夥靜靜!是我過于追求茶的品質,以為隻有這名貴茶才是最好的,殊不知這平淡适宜,又添了心思的,才是人間清歡最為至味。而且,這茶增了一味中藥麥冬,心思巧緻潤肺生津,這春日飲用,簡直是再适宜不過!你說對罷?秦指揮使!”
秦朗負手正得意,沒想到她竟然直接将他的奧秘點了出來,想當初他初飲這杯茶,冥思苦想不得其間心思,問了人才知原來此茶,原是出自那位被逐出宮的膳食女官之手。
兩人打分之時,秦朗猶豫再三咬咬牙給她打了最高分十分,繼上次瞥見她給他打的大零蛋,這次卻仍舊看不見她的分數。
緊接着開始這第三場比試,就在衆人以為還會是比賽做菜時,文如風卻老練地笑笑:“沈娘子的廚藝了得,想必大家夥兒也都見識過了!這再比試下去,恐怕也沒什麼看頭,不如……”
隻見他話鋒一轉,擡手捋了捋胡須道:“不如就比試,用一文錢做四菜一湯,要求是有葷有素!限時三個時辰。”
此話一出,引得看客們紛紛驚呼:
“一文錢!!!”
“還要做四菜一湯?!!!”
“還要有葷有素?!!!”
“這應該沒人可以辦到罷!!!”
……
俗話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更何況是這嫡長子指揮使呢!
沈璃聽聞卻不置可否,看着對方的窘迫模樣,淺笑道:“怎麼,指揮使這是怕了,不敢接了?”
“誰說我,我怕了?”秦朗明顯有些慌亂,這鬥米五百文,隻給一文錢而已,還限時三個時辰,這讓他去哪裡弄到所需的食材?
接着他甩手出門,對身旁的楊小五吩咐道:“一會跟我走!”
文如風卻提醒他道:“慢着!指揮使大人,即使是下人,也不可以幫忙出錢去采買,規則便是隻能用這一文錢!”
“知道了!”秦朗轉身留給衆人一道背影,緊接着出了門。
這時,門口一陣陰風閃過,哐當一聲被人從外面踢開,隻見那人頭戴面具,身披玄色錦袍,領着二十來侍衛們,貿貿然推門而入。
原來是東平王蕭玉宸殿下!
食客們見狀,當即吓得四散而逃,卻不敢往門口而去,擠作一團或躲在牆角,或藏在屏風後面。
文如風認得他的身份,連忙整理儀态上前拜禮道:“汴京提刑文如風,參見殿下!”
說完蕭玉宸未答話,隻是從左手邊畫弧樓上樓下掃視一圈,吓得那些食客連忙紛紛跪在地上,接着他又将目光對準沈璃,話卻是對衆人說的:“都起來罷!”
随着文如風一句“是”,衆人這才稍稍松懈了半分,還是不敢放松警惕。
“今日我接到有人來報,說是這錦鯉食肆,聚衆賭博鬥毆,特來查看此事!”說問他目光沉沉,微笑地盯着沈璃,诘問道,“不知這位沈娘子,可有此事?”
沈璃聽聞有些心堵:這别人惡意舉報,他便輕易相信了啊!明顯就是他故意來找她茬的!
“民婦參見殿下!”沈璃對他扶了一禮,這才道,“道聽途說,這店内隻是舉辦美食比賽,并無甚賭博!”
“可青天白日,大門緊閉!”他不依不饒,開始咄咄逼人,“若說沒有鬼的話,恐怕不能教人信服罷!”
沈璃磨了磨牙齒,隻覺得耳根酸澀,有種想打人的沖動。
一旁的提刑文如風,出聲想要辯解:“殿下……”
剛出口便被蕭玉宸厲聲打斷,擡指對着身後的侍衛們道:“來人,給我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