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心扶着她下轎。
明月殿的宮人恭敬垂首,有人高呼:“太子妃娘娘駕到!”
顔元意在衆人簇擁下就要踏進明月殿,在經過宋莺莺身邊時卻故作停留,上下打量她一番,似笑非笑地說:“你就是扶搖院的新主?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宋莺莺眼簾搭着,對顔元意暗含得意的話不置可否,直到浩蕩蕩一群人先進了殿,才跟着進去。
謝明月聽人通報太子妃來時,正剛午休起身。
驚訝之下又有些慌亂。
今日午後宋莺莺要來教習,要是與皇嫂遇見……
“阿月這些日都不來尋我,皇嫂來瞧瞧,咱們小公主近些日在忙什麼呢。”
顔元意的聲音由遠及近,不多時就進了正殿。
謝明月“啊”了一聲,招手讓宮人上了茶食。
“皇嫂來得好巧,快來嘗嘗這芙蓉糕,清甜爽口,最合皇嫂的口味了。”
顔元意坐到床邊小榻邊,面露愁色,并沒有吃那芙蓉糕,而是勉力一笑捏起一塊芙蓉糕遞向對面有些局促的謝明月,道:“我倒是聽到些,說是阿月近些日跟着一位舞藝極好的舞姬習舞……這芙蓉糕,還是阿月多吃些,習舞也是件極累人的事兒呢。”
“……”
謝明月讪讪,接過顔元意手中的芙蓉糕,道:“皇嫂都知道了啊。可皇嫂别生氣,我不過是想幫皇嫂出出氣而已,不是真心想要習舞的!”
顔元意眼中郁郁之色消退了些,瞥了眼映在窗紙上的人影,眼中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故意問道:“幫我?此話從何說起呢?”
“皇嫂你想啊,我若是纏着宋莺——不,纏着那舞姬習舞,她不就沒空去找皇兄了嘛。不僅如此,我還可以趁機刁難她為皇嫂出氣呢,這不是一舉兩得嘛!我這邊幫皇嫂,皇嫂不謝我,反而調侃我......”
謝明月急忙辯說道,心裡卻突然一墜,估摸着時辰宋莺莺應也快到明月殿了。
心裡正焦躁得緊,左右為難。
一邊怕皇嫂傷心,一邊又怕宋莺莺撞上皇嫂難堪。
不知道為何,她心裡一聯想到宋莺莺在皇嫂面前被刁難難堪的場景就很不得勁。
或許是因着那日驚豔一舞,又或許她很像那個話本裡自己十分同情憐愛的主角。
正好在此時,長雲從殿外進來,剛要告訴公主宋娘子在外候着,卻聽見公主率先開口道:“長雲,你去趟那舞姬處,告訴她今日不必來授課了,本宮要陪皇嫂,歇課一日。”
長雲看了眼在内室也端正坐着,規矩儀态挑不出一絲錯處的太子妃。
心中疑惑難道太子妃娘娘未曾與公主提那宋娘子已經到明月殿的事兒嗎?方才兩人可是同時到殿門口的。
可她一介宮女,自也沒有質疑主子的權力,或許是太子妃并不認識這位宋娘子吧。
公主說完這話,便親昵地坐到太子妃身邊閑話了,她也不好再說什麼,隻行禮出了殿。
“宋娘子,公主今日——”
“我聽見了。”宋莺莺輕聲打斷長雲的話,溫聲說道:“那便告辭了。”
說完婉拒了長雲要相送的意思,原路沿着宮牆離開。
一路安靜無人言語。
回到扶搖院時,一直跟在身後的映荷才試探着寬慰道:“娘子莫傷心。公主殿下與太子妃娘娘向來是交好的,今日那番話估摸是寬慰太子妃娘娘的。娘子授課這些時日,公主殿下也并未多加為難......”
宋莺莺停下腳步,站在院子前,擡頭望了望描金的院匾,一時沉默。
傷心嗎?
仔細想想也沒有。
她與謝明月不過也就幾日和平相處,更何況上輩子關系差到一見面就要掐架,還得謝逐來調停的地步。
今世不想仇敵太多,再加之謝明月确實并未刻意為難,才和睦了幾日。
遠達不到為着謝明月幾句戳心窩的話就傷心難過不能自已的地步。
倒是這顔元意。
有些城府,心眼小又心思毒。
明知自己就在殿外,卻故意在謝明月面前博可憐,引導她說出那番話。
事後她顔元意仍是那個溫柔可憐的太子妃,她宋莺莺就是不知廉恥的浪蕩舞姬。
即使自己并不在乎外人的眼光和名聲,可有些輿論太多,總是不利于她。世人慣會可憐示弱者,對強勢方進行道德捆綁。到時候話都沒說一句,就錯也是她,過也是她。上輩子可就在顔元意身上翻過車,這次可得好好留意打算才是。
如今她與謝逐隻有言行舉止間暧昧橫生,到底沒做出什麼事來,就叫人好一通揣測......看來顔元意和她背後的長安顔氏有些坐不住了啊。
謝明月與她過節不多,還是謝逐胞妹,沒必要惹上她;可顔元意,心思歹毒,又率先為難于她,那就不能怪她“投桃報李”了,隻是不知道,她的這份“禮”,太子妃娘娘接不接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