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不把地址發過去,自己慢慢等代駕,總會有人接單。
頭還是好暈,回去要趕緊吃退燒藥,明天中午還要面見客戶,不能推。
要不去前台借一個充電器,易從安如果沒打到車的話就讓他别來了,雨太大了。他已經一身濕,沒必要讓易從安也受罪。
頭好痛。
劉迹漸漸沒有力氣想太多,他窩在座位上,用手臂擋在眼前,解開胸前的第三粒紐扣。
熱,解開了還是覺得悶熱。
門口風鈴鈴鈴鈴接連不斷響了很多下,劉迹以為是風,但是風鈴聲止,取而代之的是逐漸清晰的腳步聲。
劉迹放下手臂坐直,望着他面前風塵仆仆的易從安。
“你怎麼來的,好快。”
“開車。”
易從安表情不善,兩眼就這麼直勾勾盯着劉迹。
握在黑色傘把上的手背青筋凸起,和他手腕上的彩色檸檬橡皮筋對比違和。牛仔褲的褲腳沾了幾片門口的香樟樹葉,被打濕的褲腿像是故意做成的漸變色,怪潮的。
劉迹都沒力氣問易從安哪來的車,他把包遞出去,咬着牙站起來。
“走吧,回家。”
“别動。”
易從安接過包,把包挂在脖子上,不由分說地拽過劉迹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牢牢地摟住。
“一身酒味,臭死了。”
劉迹閉着眼睛,聞着從易從安脖子和發尾飄過來的檸檬味和茶香,他貪婪地深吸了一口,慢慢從易從安身上滑下。
“我,自己走,你洗澡,我髒,不好聞。”
易從安一把将劉迹薅回去,一隻手摟着他的腰,另一隻手抓緊劉迹的手腕。
易從安警告他:“不許動了,再動我就把你的樣子拍下來發給叔叔阿姨看。”
劉迹沒動了,任由易從安擺弄,臉埋在在易從安的脖子裡像小豬吃食一樣無厘頭地蹭。
“拍照,關,閃光燈。”
易從安又好氣又好笑。
“傻子。”
雨還在下。
劉迹并非全無意識,易從安抱着他去停車場的路上,他還記得捏着傘把把傘往易從安的方向遮,嘴裡跟着嘟哝什麼。易從安聽了三遍才聽清楚他說的話。
“雨大,别感冒。”
自己都自顧不暇了,還有空為别人考慮。喝得這麼醉,也不知道提前讓人來接。這麼多人都安全回家了,隻剩他這個大糊塗蛋會在包廂裡等着代駕接單。
易從安沒來由地覺得生氣。
不是有女朋友麼,為什麼不讓女朋友來,也不給他打電話,就知道自己熬着。
易從安把劉迹扶到副駕,彎腰幫他系安全帶。
“小安。”
聽到自己的名字,易從安頓住。
“小安,别來,雨大。”
劉迹扭過頭,嘴唇擦着易從安的臉一閃而過。
那是什麼感覺呢,易從安沒法兒用文字形容。
非要說的話,就好像流星劃過頭頂,滿天的星光在眼前炸開,舍不得眨眼,舍不得低頭。
抱着劉迹時易從安就覺得他的溫度不太妙,回到家裡,他拿體溫計給劉迹測。
很好,三十九度。
易從安不敢輕易給劉迹洗澡,他把劉迹挪到自己房間,替他把身上濕透的襯衫和褲子脫掉,用溫水擦了一遍。
劉迹中間醒了一回,又吐了。吐完不停地咳嗽,像株脫了水了吊蘭伏在床邊。
給他穿的睡衣也被他扯得東倒西歪,扣子被拽掉一顆,半個肩膀慷慨外露着。
易從安重新替他擦了一遍身體,把他抱到劉迹自己的房間,就着溫蜂蜜水喂下一顆退燒藥。
自己的床是完全沒法兒再睡了,劉迹吐出來的東西打濕了床墊。
易從安收拾完地闆和床單,房間裡的的味道還是揮之不去,布丁才走到門口就不停刨地闆,發現沒用後還不解氣地揍了易從安兩下。
它以為是易從安拉裡面了。
劉迹的燒在淩晨兩點褪去,易從安也終于放心地在他身邊躺下,讓自己緊繃的神經得以休息片刻。
睡不着。
雨停了,寂靜的房間隻剩下劉迹平穩的呼吸聲。易從安片偏過頭,靜靜看着劉迹的睡顔。
他連睡覺都很正經,平躺着,雙手整齊地搭在肚子上,一整晚都不會動。
易從安湊過去,用手指在他的額頭上慢慢畫一個王字,看着劉迹皺起眉頭,他的手指轉變方向,幫劉迹理頭發。
劉迹的頭發像羽毛一樣細軟,有點自然卷,所以他不愛留長發,說看起來會像個野人。
易從安卻不這麼想,劉迹留卷發明明很可愛,像童話故事裡呆萌的小王子,讓人忍不住想要捏他的臉。
易從安隻在照片裡看過劉迹長卷發的模樣,擺在他家的書房裡。
照片裡的劉迹中長卷發,帶着一頂俏皮的檸檬黃棒球帽,鉚釘皮衣,黑色闊腿牛仔褲,對着鏡頭比酷酷的搖滾經典手勢。
據劉迹本人陳述,之所以這樣裝扮是因為高一加了樂隊參加校内歌唱比賽,他是貝斯手,樂隊的人說這麼打扮顯得他更加專業,表演的時候評委說不定會酌情多給幾分。
好笑的點在于劉迹根本不會彈貝斯,可以說是一竅不通,他在舞台上屬于是純吉祥物的作用。上台表演時手上的貝斯還忘記插電,竟無一人發現。
易從安看過那場珍貴的表演視頻,劉迹埋頭狂甩頭發,像一隻忙碌的地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