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張紅漆高桌擺放在正對門的位置,桌面上放着的香爐裡是未燃盡的香,供着無字牌位,香爐前堆着餅幹和桃子,不像是求神靈保佑,倒像是給逝者上供。
堂屋中央隻有一張木桌,三把椅子,破舊的牆壁老化掉皮,是極其簡陋的一間屋子。瞬間讓陳淼打消了,他是貪财謀私,故意不給工人發工資這一疑慮。
“二位坐,這條件簡陋,也沒什麼好招待的。”丁大勇跑向一側的屋子,掀開門簾,一手端着熱水壺,一手拿着茶杯。
“這次蠶絲布料沒有及時供應,是我的問題。”
黃高管接過他遞來的水杯,雙手緊握杯身,似乎剛才陳淼手掌的涼意還未消散,他道:“天氣原因能理解,但是丁廠長,你也知道這批布料我們急需,要是還生産不出來,那就隻能按違約處理了。”
話說出口的瞬間,黃高管也明白,現在蠶絲布料生産了三分之二,最好的解決方法無異于丁大勇的工廠能重新生産,這樣或許能緊急補救,他們沒時間再去和其它工廠簽訂布料生産的訂單。
丁大勇面露難色,躊躇着開口:“現在機器正在搶修,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修好。況且原本在廠裡幹活兒的村民,怕是再難回去繼續工作了。”
黃高管:“你先把拖欠的工資發給他們不就好了,完成了燼雪绡的這筆訂單,你完全可以盈利的更多。”
陳淼輕笑道:“要是真有這麼簡單,你覺得他會閉門不出?”
丁大勇笑着賠罪,“這也是實在沒辦法了,你們看我這家裡,再看看我這衣服,我實在是拿不出錢了。”
他撚着自己破洞的上衣,毫不避諱的展示給兩人看。
“但凡能給他們發工資,我能拖着一直不給嗎?都是一個村上的,鄰裡之間的情誼在那裡擺着,我怎麼可能會想當這個惡人。”
黃高管擰眉思索片刻,“要是機器修好了,你能重新把他們招回去生産布料,燼雪绡可以在這筆訂單上再多給你5%。”
丁大勇神色微變,眉眼間的雀躍一閃而過,還是裝作為難的說:“這不是價錢的事兒,關鍵是現在,我真不好再讓他們進廠去幹活兒,我也不一定能勸的動。”
“我們可以幫你一起。”黃高管聽出他話裡的意思,一時激動的拍着身旁陳淼的肩膀,“喻總派我們來就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我們肯定會盡力幫你的,也希望丁廠長全力而為為。”
丁大勇就等着他這句話說出口,臉上瞬間露出笑意,“那是自然,我相信有黃高管和陳先生的幫助,這批布料,一定能在交貨日期截至之前完工。”
特意在不經意之間再次強調交貨日期,本就讓一直等着這批布料的生産的人更焦急,丁大勇也正是吃定了這一點,隐隐的敲打着。
這還是黃高管上任以來,第一次碰到跟客戶這樣談判的,不僅沒有乙方的卑微态度,甚至反過來讓甲方臨時加價,外調員工過去幫忙。
“這是我們希望看到的結果,也是合同上明确規定的。”黃高管也不示弱的反擊回去,提醒他自己會違約,違約的賠償金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丁大勇見好就收,笑着附和,“這是自然,丁某現在也确實沒那個能力賠得起違約金,我會竭盡全力幫助二位的。”
兩人交談之際,陳淼打探着丁大勇進出的西屋,雖然沒有亮燈,但他總覺得屋裡像是關着什麼東西,做鬼魂時的敏銳聽覺并沒有完全消散,不斷發出的嗚咽聲和茅草堆上布料摩擦的聲響隐約的傳來。
“明天開始,我就同二位一起去勸說村民。”
“好。”
‘咚’的一聲悶響從西屋傳來,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陳淼站起身,下意識的往西屋走去,隻是他還沒掀開那道布簾,就被及時追來的丁大勇擋在了身前,後者将一人窄的門距寬度死死堵住。
随口道:“這老房子不比你們城裡人住的高樓,老鼠多的很,這肯定又是哪隻老鼠把東西撞掉了。”
“是嗎?”陳淼歪着腦袋,往裡看去,又被他跟随着動作,擋住視線。
“怎麼不是呢,再說陳先生我屋裡亂的很,就不請你進屋參觀了。”
商議的事情已經談妥,黃高管也道:“走吧小陳,别再打擾人家了。”
“好。”陳淼轉身離開,心裡有了隐約猜測。
丁大勇見他轉身離開,回頭朝着西屋狠狠的剜了一眼,轉而又扯出笑意,“我來給二位開門,條件簡陋堂屋門口也沒裝個燈泡,隻能委屈二位讓我拿着蠟燭給二位照路了。”
“沒事兒。”黃高管随口道。
在丁大勇打開大門之際,堂屋中沖出了一個人,口中嗚嗚咽咽,聽不清說的什麼,隻是急切的朝着陳淼幾人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