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無表情擦去指尖的水痕。
經此一别,不要見了。
時長歡嗓音微涼:“每天裝成普通弟子,有意思嗎?”
沈霁一言不發。
有意思啊。
擡起頭見天地,見衆生,多有意思。
“沒有”沈霁冷聲說。
時長歡擡起眼:“處心積慮相處一年,認清我不是他了嗎?”
沈霁一字一頓說:“沒、有。”
“我不承認,小師弟,你讓我認清什麼呢?”沈霁上前兩步抓起時長歡的手,壓抑着聲音,“一模一樣的面容,一模一樣的靈根,性格都如出一轍,長生殿的魂燈也未滅,你告訴我,你讓我認清什麼。”
“被奪舍魂燈一樣不會熄滅。”時長歡神色平靜,吐出的話近乎殘忍,“所以你覺得你的小師弟能知道手機,知道穿越,知道21世紀,是嗎?”
沈霁笑了,笑的譏諷,反問:“你憑什麼不知道呢?”
時長歡說:“你沒對他講過現代的事情,沈霁。”
沈霁那麼謹慎的一個人,不會把這麼大的把柄輕易交到别人手上。
沈霁低着頭,将腦袋埋在時長歡肩上輕輕說:“可你這麼聰明,怎麼會猜不出來?小師弟。”
時長歡擡手推開沈霁,“想自欺欺人随你。”
“我沒有自欺欺人。”沈霁語氣冷靜的可怕,“我已經放你走過了,這次是你自己主動回來的,可又要抛棄我,這不公平。”
時長歡:“……”
有病。
……
第三日清晨,文試在藏經閣前的廣場舉行。
三千多張案幾整齊排列,每張桌上備有筆墨紙硯。
考試時間一共為兩個時辰,三道大道。
一論衆生悲喜,二論萬物枯榮,三論蒼生劫。
一者,衆生悲喜孕育魔種,故天下禍亂不斷,修士多修無情道。
二者,天地鴻蒙,萬物生。萬物枯榮皆有定數,因果罪孽糾纏不休。
三者……
觀星閣預言,景和兩百年,魔種生根,魔神降世,會有一場傾滅人間,逃不掉,躲不開的蒼生劫。
時長歡第一次聽到這個預言時,想到的是穿越前瑪雅預言中所謂的2012年世界毀滅,他2011年穿越,那時人人都對此事津津樂道。
雪妖,天罰,無情道。
時長歡撥弄着腕間的紅繩。
他們到底種下了怎樣的因,才結出生生世世離鄉折命的苦果。
而且在時歡的記憶中,似乎在仙魔大戰之後,天道就下了誅殺雪妖一脈的诏喻。
以及,
他要怎麼才能見到陸霄寐?
陸霄寐身份尊貴,不是在閉關就是在殺人,行蹤難辨,陰晴不定,簡稱神經病。
現代想看神經病隻需要去精神病院,這裡想看陸霄寐得廢命。
……靠。
時長歡心下煩躁,随意寫了幾筆,匆匆交卷。
最終名單下來,茯姬渡在錄,陳玉堂文試差幾分,林徊武試差幾分,時長歡無話可說。
臨走之時,陳玉堂着着時長歡哭的稀裡嘩啦:“歡歡,此别不要忘了我嗚嗚嗚,我會永遠記住你的。”
時長歡:“……”
林徊看了眼時長歡,默默提醒:“陳師兄,時師兄隻是去聽學,不是去送死。”
陳玉堂一把鼻涕一把淚:“你懂什麼!”在登仙院那變态地方學習,跟送死有什麼區别!
時長歡淡聲說:“松開。”
陳玉堂抽抽搭搭松開手:“好嘞。”接着又指着茯姬渡喊,“本少爺告訴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顧歡歡!懂嗎?”
茯姬渡挑眉:“不用你說。”
陳玉堂看着時長歡離去的背影,一股悲涼之感湧上心頭:“林徊,以後隻有我們兩人相依為命了。”
林徊認真說:“不,隻有你,我要回林家繼承家業了,陳師兄。”
陳玉堂:“?”
霧籠罩着停泊在空中的仙舟,船身泛着淡淡的靈光,船帆上繡着淩雲宗的徽記。
時長歡單獨用靈力隔開一個空間,氣質冷淡坐在一邊,墨發半挽,難以接近。
茯姬渡倒是不在乎,從從容容坐到時長歡身側:“阿朝,你不對勁。”
“嗯?”時長歡指腹摩挲着白玉茶杯,語調平平。
茯姬渡問:“阿朝,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時長歡:“嗯,我現在身上有股淡淡的死感。”
茯姬渡:“?”
“我有一張死亡名單,今天打開一看,密密麻麻全是人。“時長歡垂眼又抿了口茶,“快氣死了。”
茯姬渡差點沒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