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顔站在程朔公寓樓下打車,簌簌寒風從衣領灌進身體,她冷得呼出一口長長的白氣,搓了搓手,又裹緊了身上的大衣。
夜深了,比起白天溫度又降了不少,所幸沒一會出租車就到了。
關上車門,程顔身體漸漸暖和了起來。
已經是晚上十點多,許是氣溫驟降的原因,沿街商鋪大多打烊,這座星星之城沒有繁華時段那麼熱鬧,路上的行人也少了些。
【記得給爸回電話。】
她給程朔發完消息,手機就扔到了一邊。
一直到她下車,程朔的消息都沒有發過來。
也不知道程朔究竟有沒有給程繼晖打電話。
她也不想管。
到了家門口,她竟有些膽怯,躊躇了片刻才輸入密碼。
心情是矛盾的,此刻她既想看到溫歲昶,又害怕看到他。
她想起今天出門前的心情,本來很期待的一天,沒想到最後會是這樣的結尾。
咔嗒一聲,門打開,牆上的燈亮着,程顔四周環顧,客廳沒人,她不自覺松了一口氣。
羽毛球拍放回了雜物房,她正要去卧室拿衣服準備洗澡,溫歲昶這時穿着家居服下樓,手裡捧着透明的玻璃杯,裡面是加了冰塊的威士忌。
他睡前有喝酒的習慣,身上氤氲着酒氣,斜靠在樓梯欄杆處,姿态随意慵懶。
對上他投過來的目光,程顔心髒處瑟縮了一下,還沒想好要寒暄什麼,溫歲昶就開了口:“加班到這麼晚?”
他的嗓音本就低沉,此刻被酒浸潤過後更是磁性,像是深夜電台裡會聽到的男聲。
程顔:“嗯,今晚要交一篇商稿,客戶修改了很多遍,所以回來晚了。”
說話時,她不敢看對方的眼睛,隻盯着不遠處牆上的裝飾畫,在車上打好的草稿就這麼說了出來。
沒想到對話在此僵住。
溫歲昶沉默了很久,杯中的威士忌在燈光下輕晃。
程顔疑惑,擡頭發現溫歲昶正皺着眉頭看她,審視的眼神快要把她灼穿。
“為什麼說謊?”他半眯着眼,打量她。
程顔心裡咯噔了一聲:“什麼?”
“你身上有男士香水的味道。”他臉色不佳。
程顔反應很快,把謊圓了回來:“可能是一起加班的同事今天噴了香水。”
溫歲昶諷刺地輕笑了聲:“是嗎,看來你辦公室的男同事很有品味,愛用Throne of forest的香水,而且還是限定收藏版。”
據他所知,這款男士香水并不在市面上銷售,隻出售給特定人群。
果然下一秒程顔面如紙色,臉上出現了謊言被揭穿的窘迫和難堪,心虛地低下了頭。
隻剩沉默。
溫歲昶将手裡的威士忌一飲而盡,隻剩下透明的冰塊碰撞杯壁發出清脆的響聲。
有時候他真的覺得沒勁。
或許互相将就的婚姻就是這樣充滿謊言,他不該對這段婚姻抱有任何期待。
他們之間根本沒有了解彼此的必要。
她幾點回來,和什麼樣的人待在一起,這些全都與他無關。
木讷、無趣、謊話連篇,這是他的妻子給他的全部印象,而他要和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一輩子。
一旁的程顔徹底愣在原地。
她真的不知道香水還有這麼多講究,她自以為缜密的謊言在他眼裡原來漏洞百出。
她不知道要怎麼補救。
想到今天發生的事,她隻覺得無力。
她很想告訴他真相,事無巨細地,甚至精确到每一分每一秒全都告訴他,但這屬于程家的醜聞,她不方便對他說。
“我不是故意騙你的,下班那會我哥出了點事,我去處理了一下。”
溫歲昶似乎沒有興趣知道,也沒有興趣分辨真僞,隻應了聲:“嗯。”
她知道他在意的不是她去做了什麼,而是她對他說了謊這件事。
想到這,她低聲道歉:“對不起,你生氣了嗎?”
她緊張地等着他的答案。
溫歲昶沒有回答她,轉身上了樓。
程顔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其實她還想問他:“明天,我們還能一起打羽毛球嗎?”
次日,溫歲昶就出差了,程顔是在他出差的三天後看新聞才知道的。
門戶網站的頭條播報欄滾動着新聞,她點開,鼠标往下劃,看到了一張照片。
她在這張照片裡唯一一張東方面孔的男人身上停下了目光。
距離上次的事過去了那麼久,兩人再也沒有聯系,一條消息、一個電話都沒有。
她不知道這算不算吵架,但他們平時的相處模式好像也差不多。
雖然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但他們彼此都不需要和對方報備,程顔去哪裡玩,或是去哪裡出差,也不必告訴他。
周三下了班,程顔拿着羽毛球拍打車去附近的體育館,離比賽不到一個月,她要抓緊練習。
幸好昨天她在公司拉的群裡找到了羽毛球訓練的搭子。
那人是在朝露晚報的,聽同事說背後關系很硬,是空降來的,一來就給了報社裡最好的采訪資源,整組都要給她擡轎,而且還大小姐脾氣,所以才沒人願意和她玩。
程顔起初并不知道這背後的故事,因為是沈雪棠先找上她的,她不會拒絕人,便加上了微信。
不過這幾天接觸過後,她認為沈雪棠倒也不像别人說的那麼驕縱,頂多隻是有些小脾氣。
這天訓練結束,沈雪棠見她在路邊打車,經過時降下車窗。
“程顔,我讓司機送你回去吧,你住哪?”
“不麻煩了,”程顔一向不習慣接受别人的好意,“我還要回公司忙一會。”
“你公司在呈新路吧,剛好順路,别說了,快點上來。”她熱情地朝程顔招手。
沈雪棠的車停在那不動,後面的車不耐煩地打起喇叭,催促之下,程顔隻好上了車。
一路上兩人幾乎沒怎麼閑聊,沈雪棠在車上補妝,一會補口紅,一會往臉上撲粉,似乎待會要去見很重要的人。
程顔不擅長社交,隻在沈雪棠開口時回答幾句。
從高架橋下來,沈雪棠瞥了程顔一眼,發現她正安靜地坐着,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