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旁的小花搖晃着,仿佛在輕撫骨灰盒,秦河站起來,看向天邊紅燦燦的夕陽,心裡前所未有的輕松,他沒有辜負奶奶的遺願,奶奶可以安息了。
回去的路上,蘇落提議大家一起去吃一頓,熱鬧熱鬧,秦河難得放下心裡的大石,笑着說好。
“二少你想吃什麼?”
“我都可以。”
“去我經常去的那家怎麼樣,味道還不錯……”
等從飯店出來的時候,已經晚上十一點了,蘇落聽說沒有人來接秦河,便想讓司機先送他回去,秦河拒絕了她的好意,擺擺手說不用,他自己打車回去就行。
幾天相處下來,蘇落知道他看似憨厚,其實有自己的堅持,也很有想法,就沒有再勸,和家人們先離開了。
秦河走到路邊,擡頭看着漆黑如墨的天空,緩緩歎了口氣。
“多愁善感什麼呢?”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笑,秦河回頭見封景逸靠在路燈下,手中夾着香煙,正慢條斯理地抽着。
他穿着黑色的西裝,慵懶地靠在那裡,少有的松弛随性,煙卷一吐一納之間,神情莫辯,給人極大的神秘感,不像人,倒像暗夜魅惑的妖精。
“看什麼呢傻小子,走了,接你回家。”封景逸說着,把燃盡的煙頭丢進垃圾桶裡,走了過來。
秦河瞳孔一縮,幾乎是用吼的:“别過來!”
封景逸被他劇烈的反應弄得有些懵,奇怪的停下了,“秦河,你怎麼了?”
“不,哥——!”話音淹沒在尖銳刺耳的輪胎與地面劇烈摩擦的尖嘯中,秦河幾乎忘了自己在那,眼前隻餘一片血紅,耳中轟鳴不止,鼻腔好似塞入滾燙的汽油,腿上墜了千斤,一步都邁不出去。
令人窒息的死寂中,空氣都凝滞了,封景逸口中湧出大量的鮮血,整個人仿佛被暴力摧折的玫瑰,漆黑的瞳孔逐漸失色,呼吸也慢慢消失了。
秦河徒勞的瞪大眼睛,然而什麼都看不清,腦中一片混亂的轟隆,絕望的手掌狠狠攥住他的心髒,呼吸仿佛也跟着停滞了。
“哥——!”
哥!!!!!
秦河猛然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差點忘了身在何方,呆了幾秒,突然想起來自己在什麼地方,他轉過頭,見衆人好奇地看着他,封景逸虛弱的靠在病床上,眼角還帶着烏青,聽見他的動靜也轉頭看他。
是做夢啊,秦河撫了一下胸口,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不好意思,他掀開被子下床,去衛生間洗了把臉,緩了好一會才從絕望的夢境中回神,坐到封景逸的床邊,封景逸問道:“做噩夢了?”
“嗯。”
夢雖然是假的,那些情緒卻是真的,封景逸死去的時候,他的世界也崩塌了,那個時候他什麼都不想,覺得人生也沒有意義了,差點随他而去。
看着他蒼白但充滿生氣的臉,又覺得還好隻是夢,他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膛。
說起來封景逸還真是多災多難,前段時間的“精神病”才剛好一些,去接秦河回來的時候遇上真正的精神病,還遭了一次車禍。
真是無妄之災,從飯店門口到車不過五十多米,就這麼點距離還出了車禍。
那個時候有些晚了,秦河在路口等了很久,司機聽說是去宇栎山莊都不願意接單,說太遠了一來一回天都亮了,秦河無奈,隻能打電話給管家,請他派人來接。
後來莫灏說他缺心眼,隻要他加錢,肯定有人願意接單,就他傻乎乎的一直等,可憐的秦河還沒有被金錢污染,不知有錢能使鬼推磨不是一句空話。
沒等到管家的電話,倒是封景逸先打來了,他問清了秦河的位置,讓他再等一等,他很快就到。
“哥還沒有下班嗎?”
“正要下班。”封景逸說。
封景逸居然還在加班,忙到現在都沒有回家,秦河有些心虛和愧疚,上次家宴之後他忙着處理秦奶奶的事,都不知道封景逸已經複工了。
初春的深夜還有些冷,秦河攏了攏衣領,心裡也有些高興,如果他知道後面發生的事,他一定不會答應讓封景逸來接。
肇事者蟄伏很久,一直躲在暗處,他知道來這裡吃飯的人非富即貴,大多是上流社會,而他此時最仇恨那些人,決心報複,加之喝了酒,容易頭腦發熱,做事不管不顧,見秦河落單便想動手,卻不知為什麼一直沒有行動,等後來封景逸來了才想動手。
肇事者的供詞是他等了一晚上都沒有下手,開始是有些害怕的,後來酒越喝越上頭,想到前女友剛分手就找了個有錢人,還有自己買的那支狂躍不停的股票,心裡越來越煩躁,惡向膽邊生,決心要出出氣。
一時熱血上頭不管不顧的撞了上去,撞了之後他就後悔了,剛打開車門就被幾個黑衣人按住,然後帶到了警局。
肇事者胡子拉碴,昏頭昏腦的坐在審訓室,證詞并無問題,暫定為仇富和報複社會心理。
危險發生在一瞬間,車禍更是一種不可抵擋的暴力,秦河還沒來得及反應,封景逸已經推開了他。
他趴在地上的時候腦子都空白了,人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往往會下意識保護自己,這是一種本能,然而封景逸卻瞬間推開了他,這是不是說明封景逸潛意識裡一直有保護他的念頭?
明明上次才說過,不想他受傷,這才多久,封景逸就直接進了醫院,還是因為他,秦河十分愧疚,不知如何是好,那時他站在手術室門外,心情如那天一般焦躁不安。
如果封景逸有個好歹,他萬死難辭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