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林伯爵從最無害的話題開始:“恕我直言閣下,您與米拉吉以前并沒有交集。”
柏西斐不緊不慢,堅持說:“沒錯,我對他一見鐘情。”
瑪林伯爵面露難色,苦笑道:“這,閣下,我不是質疑您,隻是據我所知,你們的初遇,實在算不上美好。”
柏西斐哈哈一笑:“閣下在說什麼,我們可是蟲族,哪管那些。”
瑪林伯爵又道:“您身邊的優秀追求者,多如牛毛,不知凡幾。”
柏西斐眼皮也不撩一下:“群蟻附膻,非我所願。”
瑪林伯爵繼續說:“米拉吉在其中,并無特殊。”
柏西斐微微蹙眉,冷淡地說:“恐怕你們沒有識蟲之明。”
瑪林伯爵便歎了口氣,誠懇地說:“若您不過一時興起,還望提前說明。”
柏西斐沉默了兩秒,模棱兩可地笑笑:“也許,誰知道呢,我不知道。”
始料未及,一句話,好像突然就沒了某種說漂亮話的默契。
瑪林伯爵一愣,驚訝地看他:“您這是什麼意思?”
柏西斐神情古怪,似笑非笑:“沒準,我比您更想知道為什麼。”
瑪林伯爵倒了兩杯新的甜茶:“洗耳恭聽。”
柏西斐仿佛陷入回憶,諷刺地說:“您可能知道内情,也可能不知道,随便怎麼都好,我從不掩飾,反正,您一定聽過我的病情。”
瑪林伯爵說:“您是說冷感症?略有耳聞。”
柏西斐大笑:“不,我沒有冷感症,那都是旁蟲憑空臆造。我雖無意澄清,但我之所以會這樣,不是因為什麼冷感症,而是因為我的精神海,曾二度遭受重創。一次在幼年時,使我永久性失憶,一次在五年前,快要了我半條命,也因此,我患有間歇性失憶症。”
瑪林伯爵恍然:“您懷疑,您失去了一段重要記憶,與米拉吉有關。”
柏西斐每一個字都發自内心:“我隻能說,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等我反應過來,我已經将他抱在懷中,這,簡直不可思議,您明白嗎?”
瑪林伯爵點點頭,含笑道:“這就是‘一見鐘情’。”
柏西斐指尖打了個轉兒,甜蜜地說:“這當然是一見鐘情,那感覺可太好啦,好到,我都懷疑我會無條件為他退讓呢。我當然會,閣下,這是值當的,至少在一切結束前,一周,一月,或是一年?”
瑪林伯爵慈愛地說:“哦親愛的,也許這一切不會結束。”
柏西斐便笑:“隻是一點小激情,那過後,才是我們要談的,不是嗎?”
看吧,他若說‘我愛他’,那是不可信的,但若說‘我不會愛他’,就反倒可疑了。
聰明的蟲隻相信自己的推斷,多疑的蟲見誰都覺得心懷鬼胎,好賤啊,但是本性。想騙過瑪林伯爵這樣的老狐狸,就要先騙過自己,而撒謊的最高境界,就是不說謊。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話,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1],哈哈,搞不好,那就是一見鐘情,還是那句話,誰知道呢。
柏西斐說:“還是說五年前,熔岩派對案,我鬧得很大,流傳的說法有很多。”
“第一種,最廣為蟲知的,外界流傳的版本。我精神狀況堪憂,在熔岩派對上意外羽化,熱泉·夏劄靠太近與我共鳴,慘遭連累,事後因應對有誤,被我這瘋子追責,遭強權壓迫,進了監獄,成為聯邦有史以來第一個不因危害文明罪而入獄的高階雄蟲。最後我因輿論負氣出走,離開甘嘉。”
“第二種,知道部分隐情的,少數消息靈通者的版本。熱泉·夏劄那個狗爹養的東西,色膽包天到了我頭上,膽敢對我使用違禁品,險些毀掉我的精神海,他沒有成功,我穩住等階後送他入獄,然後因壞了規矩,把事情鬧到明面上,而不得不離開甘嘉避風頭。這也是您知道的版本。”
瑪林伯爵說:“但其實,這兩個版本都不對,或不完全對。”
柏西斐陰沉沉地說:“這兩個版本的故事,都把兩個蟲神隐,一個真正的加害者,與另一個,真正的受害者。”
瑪林伯爵一聽,很快想起了什麼:“哦,原來如此,金蔻花那個,前兩年,據說碰到力場爆炸,後來銷聲匿迹的小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