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歐的靴底碾過碎玻璃,每一步都像踩在神經末梢上。
布魯克林廢棄地鐵隧道在他腳下震顫,牆面的鏡面瓷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剝落,每一片墜落的碎片中都映出西奧多的臉——十七歲捧着警校錄取通知書的西奧多,二十四歲瞳孔熔金的西奧多,還有現在這個緩步走來的、已經很難稱之為“人”的存在。
“學長。”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裡混着金屬摩擦聲,紅發間蜿蜒的金色血管在昏暗的隧道裡發着微光,“你來得比我預想的慢三分鐘。”
雷歐的配槍在掌心跳動。三天前在貝爾維尤病房的畫面突然閃回——範倫丁把玩着MX-7注射器,針尖在燈光下閃着寒光。
“惡魔最狡猾的僞裝,”記憶中的金發男人嘴角挂着那抹令人火大的微笑,“是讓你以為還有選擇。”
隧道裡的空氣突然變得粘稠。
西奧多——或者說占據西奧多身體的度瑪——舉起左手,指間夾着半塊邊緣焦黑的化妝鏡。雷歐在鏡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沒有瞳孔,隻有兩個黑洞。
“想要真實的版本嗎?”度瑪晃了晃鏡子,突然狠狠砸向牆面。
裂紋蛛網般蔓延的瞬間,隧道突然扭曲變形。
雷歐的太陽穴一陣刺痛,再睜眼時已站在康州大學心理系的衣帽間。黴味混合着香水氣息湧入鼻腔,一面維多利亞風格的雕花鏡立在角落,鏡面布滿蛛網狀裂痕。
年輕的範倫丁正拽着艾琳的手腕。女孩的筆記本掉在地上,“金色眼睛在說謊”的字迹正在滲血。雷歐想沖過去,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像被釘在原地。
“看清楚了嗎?”度瑪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湧來,帶着蜂蜜般的黏稠惡意,“你親愛的搭檔四年前就想燒掉這面鏡子——”
場景再次切換。刺鼻的消毒水味嗆得雷歐咳嗽起來,他發現自己站在醫院停屍房。現在的範倫丁跪在冷凍櫃前,顫抖的手指撫過艾琳鎖骨處的硫磺結晶。
“多諷刺。”西奧多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他誰也救不了。”
雷歐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口袋裡的半塊鏡子突然發燙。
“鏡面法則第一條。”西奧多突然出現在身後,硫磺味的吐息噴在雷歐頸間,“惡魔隻能被鏡子封印。”
“第二條。”那個本應該昏迷在地的範倫丁的聲音從隧道深處傳來,伴随着踏在碎玻璃上的脆響,“封印需要活人當錨點。”
雷歐的手指無意識摩挲着口袋裡的半塊鏡子。
艾琳用生命換來的秘密,西奧多拼死保護的證據,範倫丁隐忍四年的真相——都在此刻彙聚成掌心滾燙的溫度。
隧道劇烈震顫,牆皮剝落露出鏽蝕的鋼架。一塊殘破的廣告牌砸落在鐵軌旁——安格斯育馬場的宣傳畫上,那匹名為“列卓斯特“的冠軍賽馬正揚蹄嘶鳴。
接着隧道突然陷入絕對黑暗。雷歐的瞳孔劇烈收縮,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唯有三處光源:
左側,範倫丁被倒吊在鐵軌上方,契約紋身像熔岩般灼燒着他的皮膚,金色液體順着下巴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