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内的暖氣剛剛開始運作,玻璃上凝結的霧氣将窗外的霓虹暈染成模糊的色塊,像是被水稀釋的油畫。雪粒無聲地撞在車窗上,瞬間融化成細小的水痕,像某種隐秘的淚迹。
範倫丁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沒有發動車子,隻是側過頭看向副駕駛的雷歐。酒精的熱度正從雷歐的皮膚上褪去,那雙灰藍色的眼睛逐漸恢複清明,但瞳孔深處仍殘留着一絲醉意的躁動。他的呼吸間帶着威士忌的辛辣,與車内皮革和雪松香氛的氣息交織,形成一種微妙的壓迫感。
“今晚去我那兒?”範倫丁問,聲音輕得像雪落。
“不去。”雷歐幹脆地拒絕,嗓音低啞,像砂紙摩擦過粗糙的木闆。
範倫丁輕笑了一聲,指節在方向盤上輕輕敲了敲,金屬表帶與皮革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那我跟你回宿舍?”他的尾音微微上揚,帶着一絲試探的意味。
“不行。”雷歐的回答依舊斬釘截鐵。
“我保證今晚帶着睡衣去。”範倫丁的唇角勾起一抹優雅的弧度,金發在昏暗的車廂内泛着微弱的光澤。
雷歐沉默了。
車内的空氣突然凝滞,暖氣運作的細微聲響被無限放大。範倫丁注意到雷歐的眼神——那裡面醉意褪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銳利的審視,像一把出鞘的刀,抵在他的咽喉。窗外的雪光透過霧氣朦胧的玻璃,在雷歐的側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将他緊繃的下颌線條勾勒得愈發鋒利。
“你腦子裡那個‘東西’......”雷歐突然開口,聲音冷硬得像冰封的湖面,“還在嗎?”
範倫丁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他微微側頭,金發垂落,遮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鎏金色暗芒。“度瑪也要休假的。”他的語氣輕松,仿佛在談論天氣。
“為什麼?”雷歐追問,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座椅邊緣,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範倫丁的視線飄向窗外,雪粒正無聲地撞在玻璃上。“大概......”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還有别的靈魂要收割吧。”
雷歐突然伸手,掌心貼上範倫丁的後頸。他的手指溫熱,指腹帶着常年握槍留下的薄繭,觸感粗粝而鮮明。這本該是個暧昧的動作,可範倫丁無比清晰地知道——雷歐在找那個紋身。
“這個......”雷歐的拇指摩挲過他的頸椎骨節,聲音低沉,“和惡魔有關?”
範倫丁沒有回答,隻是微微偏頭,金發垂落,遮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鎏金色暗芒。他的呼吸依舊平穩,仿佛雷歐的手隻是輕輕搭在那裡,而非帶着壓迫感的質問。
雷歐的耐心終于耗盡。
他猛地收緊手指,掐住範倫丁的後頸,力道大得幾乎能捏碎骨頭。“回答我。”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感。車内的溫度似乎随着他的動作驟降,呼出的白霧在兩人之間短暫停留,又迅速消散。
範倫丁的眼神冷了下來,可嘴角仍挂着那抹優雅的弧度:“醉鬼的行為真是危險......”他擡手,想要把雷歐按回座椅,可雷歐卻先一步逼近——
他扣住範倫丁的頭,強迫他直視自己的眼睛。兩人的鼻尖幾乎相碰,呼吸交錯,帶着威士忌的灼熱和雪松的冷冽。雷歐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線下收縮成針尖大小,像某種夜行動物鎖定獵物時的本能反應。
“度瑪......到底是什麼?”雷歐一字一頓地問,每個音節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範倫丁任由他鉗制,既不掙紮,也不回答。他的睫毛在昏暗的車廂内投下細密的陰影,遮住了眼底翻湧的情緒。車外的雪下得更大了,簌簌的聲響像是某種古老儀式的低語,為這場對峙增添了幾分詭異的氛圍。
然後——
雷歐吻了他。
這個吻毫無預兆,粗暴得像一場搏鬥。雷歐的牙齒磕在範倫丁的唇上,舌尖撬開他的齒關,帶着酒精的辛辣和未消的怒意。他的手仍死死扣着範倫丁的後頸,像是怕他逃跑,又像是要把他釘死在原地。車内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兩人交錯的呼吸聲和暖氣運作的微弱嗡鳴。
範倫丁沒有推開他,也沒有回應。他隻是靜靜地承受着這個吻,直到雷歐自己退開,呼吸粗重,眼神混亂。
雪光透過車窗,在兩人之間投下一道模糊的分界線,像是隔開了兩個世界——一個清醒,一個沉淪;一個追問,一個沉默。
車門被猛地推開,冷風裹挾着細雪灌入車内,瞬間沖散了兩人之間灼熱的呼吸。
雷歐頭也不回地跨出車門,靴底碾過薄薄的積雪,發出細碎的脆響。他的背影在路燈下顯得格外鋒利,黑色大衣被風掀起一角,像一隻拒絕停留的夜鳥。
“随便叫你的管家來接你。”他頭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聲音冷硬,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紊亂,“我回傑西卡那兒。”
雪粒無聲地落在他的肩頭,又迅速消融,仿佛連這冬夜都無法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可下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