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倫丁的話令雷歐依舊一頭霧水，于是他決定先解決今天上午的任務——先從第一目擊證人入手。

那位現場第一發現人，如今也被請到了現場。

雪後的法拉盛湖區彌漫着潮濕的腥氣，雷歐踩着泥濘的湖岸走向那間歪斜的釣魚小屋。木門上“禁止垂釣”的牌子在風中搖晃，發出吱呀的聲響，像是在嘲笑什麼。

湯姆·哈裡森——那個報警的釣魚佬——正坐在屋前的折疊椅上，手裡攥着一罐廉價啤酒，圓胖的臉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紅。

他看見雷歐走近，手指無意識地捏扁了鋁罐，啤酒沫濺在臃腫的羽絨服上。

“又、又是您啊警官……”他幹笑兩聲，眼球快速轉動，“我都說了八百遍了，我就是來釣個魚——”

湯姆·哈裡森那雙被凍得通紅的手在膝蓋上不安地搓動着，啤酒罐在他指間發出細碎的嘎吱聲。

他擡頭看向面前的兩個男人，喉結滾動了一下，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盡管室外溫度已經低到足以讓湖面結冰。

雷歐·喬站在他面前，灰藍色的眼睛在雪光映照下冷得像淬了冰。他比湯姆高出大半個頭，肩膀寬厚，身上那件深灰色的警用大衣被風吹得微微掀起，黑發有些淩亂，下颌線條緊繃，嘴角抿成一條銳利的直線。

湯姆注意到這位探員的手——骨節分明，指節處有幾道新鮮的擦傷，右手虎口處還有一道陳年的疤痕。那雙手此刻正握着一本翻開的記事本，鋼筆懸在紙面上方。

而站在雷歐斜後方的那個男人——則完全是另一種存在。

如果說面前的這位警官像一把出鞘的軍刀，鋒利而直接；那後面的金發男人則像一把藏在絲絨中的匕首，優雅卻緻命。

那個人最讓湯姆感到不安的是他的眼睛——那種近乎非人的淺金色虹膜，在雪光中呈現出一種玻璃般的質感。

範倫丁察覺到湯姆的視線，唇角微微揚起，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

“晚上七點釣魚？”湯姆聽到這位警官身後的那個男人開口了：“據我所知，冬季夜釣禁令實施三個月了。”

這句話吓慘了湯姆·哈裡森，他感覺自己似乎馬上就要被審判了。

“湯姆，你昨晚大概幾點發現的屍體？”面對着這個被範倫丁吓得渾身直抖的釣魚佬，雷歐直奔主題，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大概是七點左右吧。”湯姆回憶着，聲音依舊有些顫抖：“我像往常一樣來釣魚，這裡是我最喜歡的釣魚點……我看到湖邊有些不對勁，走近一看，就發現了那些……那些屍體。”

雷歐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當時吓壞了，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先是發了條推特，想問問有沒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後來我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就報了警。”

湯姆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對自己的行為有些後悔。

“你發的推特内容是什麼？”雷歐問。

“我就說，我在釣魚的時候發現了一些屍體，問大家知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湯姆有些緊張：“我知道，我應該直接報警的。”

雷歐并沒有問出什麼有用的細節，隻是提醒了他以後不要胡亂使用社交網絡，并且象征性的威脅了幾句冬季禁釣的話就離開了。

雷歐回到自己的車旁，萊尼正等在那裡，看到雷歐和範倫丁兩人過來，立刻迎了上來：“頭兒，怎麼樣？”

“并沒有什麼有用的。”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先回去，佐伊查到了一些東西。”

現在他們應該去找那個已注銷的警員代碼，看看那個警員到底是什麼人。說不定，能夠提供一些線索。

“可是頭兒！現在已經五點了哎——等我們從法拉盛轄區回去，就到吃飯時間了！”

“加班。”

“可是今晚有西奧多的新人聚餐，你忘記了嗎頭兒！”

等到雷歐開車帶着範倫丁和萊尼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六點多了。

雪夜的酒館被暖黃的燈光浸透，木窗上凝着霧氣，将外頭的寒冷隔絕成模糊的影子。老舊的橡木地闆随着人群的走動發出吱呀聲響，壁爐裡的柴火噼啪燃燒，混着烤肉和啤酒的香氣，在空氣中織成一張慵懶的網。

雷歐推開酒館門的瞬間，熱浪裹挾着喧鬧聲撲面而來。他的特别行動小組已經圍坐在長木桌旁，酒杯碰撞聲和笑聲混作一團。那個一整天沒有出現的西奧多站在桌邊，紅發在燈光下像團躍動的火焰，正繪聲繪色地講着什麼，引得萊尼拍桌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