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天沒亮,有人急匆匆敲響屋門。三言兩語交談間驚覺來人是嚴員外家中奴仆,來此是為請他上門治病。
季向秋頗覺疑惑,詢問才知是前兩日求診的村人向嚴員外舉薦他。單憑鄉野之人言語确難令嚴員外特意來請,追問一番對方才道出是還有一人舉薦他。
季向秋一路無語,倒是山鬼頗有興趣地揣測起來。
“季大夫,能到請道士的地步最後卻被舉薦一個大夫,這嚴員外當真心緒寬大”
隻怕是走投無路,死馬當活馬醫。
季向秋随人入宅時恰巧見到兩日前的村人收工歸家。招呼時得知他們今日休假,夜間不需守屋。
“我們老爺身體不便不能接待季大夫,還望季大夫海涵”,奴仆說着将他領至一處院落,其中各個房門緊閉,庭廊幹淨,空無一人。
季向秋心中一沉,隐隐猜曉要何作為。果不其然那奴仆看着主屋歎息道:“季大夫既然是大師推薦,我也不拐彎抹角,我們少爺從兩月前開始昏迷不醒,若非仍有脈搏隻怕皆以為他棄老爺而去……起先也不過如此,隻是一個月前不知怎地又開始怪事連連,凡是進過這間屋子的皆會遇上禍事,有的是失足落水,有的是半夜還好好的第二日卻赤身裸體在街市醒來,還有的和老爺一樣在路上被車馬撞斷骨頭”
“這些怪事擾得府中人心惶惶,前些時日聽聞陽氣能鎮壓邪祟,老爺又請數位強壯男子來守屋,隻是不想連他們也受些牽連”,奴仆面露哀傷:“總之還求季大夫救救我家少爺”
季向秋斂容道:“我隻是村野大夫,不會驅鬼之術”。他一時不知霍泉宗何意如此。視線落在跟來的山鬼身上——此鬼正從容地跷起一腿搭在另一懸落支地的腿上,雙目含笑——分明嘲他莫要不自量力。
奴仆遲疑道:“……大師總不會戲耍我們,還望季大夫莫要吝惜所學,救救我家少爺。季大夫,你且大發慈悲救救我家少爺”
季向秋幹笑兩聲,隻得硬下頭皮答應。
“季大夫”,山鬼似早料如此,眉毛揚起,頗是打趣:“季大夫怎就如此心軟慈悲”
此人到底心懷忌憚,不敢接近主屋,言語一番便丢下他離去。
山鬼打量屋院半響,見他神情掙紮地正思索可要入内查看,無從下手,不由覺到好笑,站起身道:“季大夫,我先替你探探路”,說罷徑直往屋門去,隻是沒走兩步忽覺踩到什麼,撿起見是一小小玉石——橫豎不過一指大小,青白交織,額中一孔,應為某處墜飾。
“山鬼”
季向秋見他穿過屋門,不禁歎息一聲,暗想自己怎又牽扯此等事由。幼時與師父巡遊确有遇過諸如男子懷胎這等千奇百怪之事,但也并非鬼怪邪祟,何況如此接二連三似連綿峰頂,毫無絕斷。
半響過去,屋中并無聲響。季向秋正有遲疑,忽聽屋内門闆似被誰人不停敲打,似是有人求救——待他回神已是救人心切地推門而入。“山鬼!”
他還未看清裡處模樣,頓覺臉上一緊,嘴唇被涼物熱烈地含入口中撕咬。掙動間呼吸發緊,心口緊繃,奈何鉗制他的鬼高大有力,仿若幕布将他全身罩入。
山鬼松開手,雙目灼熱,甚是得意地笑:“季大夫怎不長記性”,同時大手探入衣内,作勢摸他腰側。
季向秋緊抓他往裡闖的手,又羞又惱。剛要發作忽覺後脊一僵,視線落在屋中的床榻前,同時雙目發圓,心跳加快,說不出話。
山鬼見狀狐疑地往後看,一擊淩厲風刃徑直襲面,下意識拉着他躲閃至一側。
他方才還未瞧見此物。思忖間打量着他,含笑道:“原是藏在屋中。季大夫,你遇我前可也如此常有撞鬼?”
季向秋卻不說話——此鬼近似為人,面容俊朗幹淨,白衫青裈,隻是額有兩角,發色全白,此時正雙目冷厲地打量他們,頗是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