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正要說的話就咽了回去,隻用一種悲哀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孩子。他甯願他的孩子同他一般麻木一生,不至于到了現在孑然一身,恨着家族也恨着他。
謝家用了十幾年,養出了世人無可指摘的君子。
可殊荷不是君子,是怪物。
披着君子皮的怪物。
謝清正仿佛已經看見謝家這輪大船的淪沒,他咳嗽着說不出話,謝懷瑾收回眼神轉身離開,墨愉依舊像一條影子一樣跟在他身後,隻在拐角穿過門的時候,很冷地向裡面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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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懷瑾走後,辭盈換去了身上的嫁衣,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跪在夫人靈堂前守靈。
半夜時分,辭盈恍然想起今天是她和謝懷瑾的新婚夜。
小碗黃昏時分傳來了消息,說待到夫人下葬那日,會給小姐移墳。辭盈隻思索了一瞬,便明白了。
玉笙隻給她留了一方帕子,夫人的手信也未提及她,應當是不想她卷入這場風波中,而這麼快就定下來,辭盈不難想到夫人拜托了何人。
謝懷瑾。
辭盈守了一夜,隔日清晨卻也不還覺得困倦,被小碗扶起來準備回去修整一番再來時,靈堂外面陡然傳來陸陸續續說話的聲音。
辭盈停下步子,一個穿着淡黃襦裙的少女領着兩個上了年紀穿着雍容華貴的老人步入院子,辭盈隻一眼就明白了是誰。
穿着淡黃襦裙的少女見了她,似是認識她一般,狠狠瞪她一眼後轉身挽住老婦人的手:“祖母,祖父,姑姑的靈堂就在前面了。”
辭盈站立在靈堂前,幾人經過她時,少女将她的身體猛地一撞,辭盈被撞到柱子上扶住柱子,小碗忙扶住辭盈,見少女嚣張也不敢貿然張嘴。
少女于是更得意,卻也嫌惡地看着辭盈。
辭盈從柱子上緩緩起來,她捏了一下自己發酸的手臂,望向一直未說話的兩位老人:“您二老既然來了,就去給夫人上柱香吧。”
兩位老人望向靈堂裡,拒絕了身後奴仆和攙扶,連一旁嬌俏少女的關心也拒絕了,互相攙扶着走了進去。少女看了辭盈一眼後,也進去了。
兩個老人扶住棺木,小心推開一些,嗓音蒼老低啞,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嗓子:“玉笙那丫頭呢?”
辭盈将玉笙撞柱的事情說了一遍,兩老聽後哭了起來,半個時辰之後被仆人攙扶着離開了。
小碗愣愣地看着,輕聲道:“是林國公夫婦嗎?”
辭盈點頭。
“那小姐為何要故意相撞?”小碗義憤填膺。
辭盈心中有猜測,但是沒必要說給小碗聽,特别是在夫人的靈堂面前。她吩咐了人守着靈堂,自己準備回去修整一下,走到一半才想起來她的東西都被奴仆搬到澤芝院了。
辭盈帶着小碗回去,這次澤芝院守門的侍衛換成了當時守在夫人院子前的燭一、燭二兩人,兩人見了辭盈,低頭:“少夫人。”
辭盈問:“公子在嗎?”
燭一燭二搖頭:“林國公府來人,公子去接待了。”
小碗随着辭盈進去,眼睛在燭一燭二臉上轉了轉,進去之後小聲說:“他們生的好像。”
“同胞子。”辭盈有些累了,本來隻是準備回來換一身衣裳,褪去衣物後眼前一陣發昏,被小碗扶到床上強制性地休憩了半個時辰。
想到燭一燭二說的事情,辭盈打算去前廳看看。
換衣裳的時候,小碗摸着辭盈手臂的一處:“那小姐将您都撞青了,一聲道歉都沒有。”
本就是故意的哪裡來的道歉,辭盈垂下眸:“無事。”
小姐同她講過林家,将跋扈寫在臉上的隻會是那位林二小姐了。辭盈同小碗步至前廳,一路上沒有遇見太多人,到了門前時裡面突然傳來林國公蒼老的聲音:“殊荷,這一月就麻煩你了,阿姝在家裡總念着你,如今蘭兒新喪,她留在府中也能陪陪你。昨日外祖父信中同你說的事,你可有考慮?”
謝懷瑾溫潤一笑,還未說話林老太太已經開口:“我們從你父親那聽見了你同婢女的婚事由來,是蘭兒胡鬧,一個奴隸怎麼配得上你。蘭兒就是怨恨當年的事情,這麼多年了,一直放不下.......唉,如今蘭兒也走了,昨日婚事也未完禮,我和外祖父為你做主,取消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