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歲安立刻點頭如蒜搗,連哭也顧不上了,隻連聲道好。
見她如此,無名沉思片刻後,便決定和盤托出。
從膳廳拿來的酒還未開封,無名連碗也不用,直接将紅布一擰便仰頭喝了一口。
他甚少喝的如此着急,幾乎是瞬間,臉色便發了紅。
陳歲安急忙要攔,無名卻隻擺了擺手,問道:“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大戶人家嗎?”
“嗯,記得。”陳歲安擡手胡亂地擦了兩把眼淚,點點頭,“就你給人家當護衛那個。”
無名微微點頭,湊到她耳邊,小聲道:“那個大戶人家,是當今的丞相府。”
陳歲安聞言雙目一睜,眼中淚水盡數倒流,隻餘下丁點燭火在亮晶晶的眼裡跳着。
“我在武林大會奪得魁首之後,不足半月,便有兩個黑衣人前來找我。”無名故意把聲音壓得很低,兩人幾乎貼到一塊。
窗外蛙鳴随風入夜,陳歲安悄悄地問:“可是那丞相府的人?”
無名輕輕點頭,道:“當時那人還不是丞相,我們本也不打算去。可他跟我們說是看我們武功高強,問我們是否要在他手下當個門客或是侍衛,他會好吃好喝的招待我們,隻要我們替他在犯難的時候出謀劃策即可。若是有機會,還可向皇帝請示,好讓我們有機會建功立業。”
“那可是好事呀。隻是,我們?”陳歲安眨眨眼,“還有誰呢?”
無名直起身來,又倒了一杯酒滿上,道:“還有,那年武林大會排第三的,祝甯之,排第七的,廖明達。”
“廖明達?”陳歲安張了張嘴,總覺得這名字耳熟。
無名主動解釋:“是明遠的兄長。”
陳年舊事來的太快,陳歲安再顧不上悲傷,試探着問:“那剛剛廖兄主動提及,這個武林大會,是為了他的兄長?”
無名點點頭,繼續道:“我們剛去到那的時候,他的确還是個能人,賞罰分明,關心百姓,更有一番報國之心。于是我們随他搜集貪官污吏的罪證,決心抓盡世間作奸犯科之輩。可這天下之大總有我們無法觸及之處,也并非所有犯事者都會認罪服法……”無名深吸口氣,“于是有個門客替我們想了一招……”
似有所感,陳歲安緩緩擡頭望向無名,隻見那雙杏眼此刻宛若深海,其中海獸波濤瘋狂翻湧,幾乎在瞬間,陳歲安微微一頓,屏住了呼吸。
無名苦笑出聲:“那門客叫我們直接把那人給殺了,然後僞造成自殺。”
“師兄,你們不會……”陳歲安右手輕顫,半晌不知該如何接話。
“丞相同意了,我們也出手了。”話音未落,無名微微垂眸,避開了陳歲安的眼神。他倒不是害怕,隻是那雙年輕的雙眸中赤裸裸的震驚和不敢相信,讓他這個當兄長的輕易生出來一萬分羞愧。
“而這事有一就有二,有二便有三。所以當時那兩年,其實還算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無名端起酒杯又飲了一大口,嘴角挂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可後來我們發現,那殺的人漸漸不對起來。”
“那年三月初,他派我和廖明達去殺一個縣丞。我們收到的消息是他貪污白銀三萬兩,且背後官官相護,導緻案件遲遲不得進展。于是,我們前去把他殺了。”無名稍一停頓,“按道理完成任務我們就該即刻回府,可天不湊巧,接連大雨沖垮河堤,我和廖明達就留下來給他們幫忙……就這般,我和明達留到了縣丞出殡那日……可他出殡那日,全城的百姓都來送行,更有甚者,抱着他的牌位嚎啕大哭。”
故事還未完,陳歲安卻隻覺百感交集,支支吾吾問道:“若那縣丞真是好人,那丞相,為何如此?”
無名輕笑一聲,沒有接話,繼續道:“意識到不對之後,我們本想找他辭行……可我們知道得不少,殺的人也不少,那人哪裡肯放我們走。直到最後,他才說他早就在我們的飯菜裡下了毒。”
陳歲安渾身一震,問:“可是那會讓你一動内力便渾身疼痛的毒?”
無名搖搖頭,“這是你陸兄四處求藥的功勞。這毒本是半月内不吃一回解藥便會武功盡失,再半月後,便直接身死。”
陳歲安聞言隻覺心頭火氣,猛地起身正要将桌子拍得震天響,無名趕忙将人攔住,問:“怎麼,後頭的不想聽了?”
拽在衣袖上的五指根根修長、骨節分明,鼻尖酒香萦繞,一雙好看的眼放在那張俊秀絕倫的臉上,幾乎稱得上美色誘人,陳歲安深吸口氣,果斷坐下,道:“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