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歲安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本想念叨幾句,可又顧念着自己懷中還抱着六師姐的劍,于是隻得選擇瞪男人一眼。
柴房裡的黑衣人好像笃定有人藏身于此,一直将四處仔細搜刮着怎麼也不肯走。
“怎麼辦?”陳歲安咬着牙将聲音壓得很低。
男人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而後從地上摸到一粒石子彈至另一側的窗棂,細小聲音吸引了那群黑衣人的注意。陳歲安立刻反應過來,适時偏出頭去,确認情況後直接拎着劍從無人看守的窗戶溜出去。
大抵是害人被困于心有愧,男人特意比陳歲安慢了兩步才從柴房裡逃出,而後在躍上房頂之時輕而易舉地超了過去。
陳歲安跟在人身後跑着,本以為如此便能逃出生天,可誰知還沒有幾步男人便轉過頭來,正色道:“此處被包圍了。”
接踵而至的壞消息快要磨掉人的最後一絲冷靜,陳歲安提氣幾步直接沖到人的身邊,聽着耳邊的細小碎步聲幾乎叫她忍不住想要把眼前人擒了再說。咬着一口銀牙,惡狠狠地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衙門那邊你值多少兩?”
“我現在也許算是……你懷中這把劍的救命恩人?”男人眨眨眼睛看着陳歲安笑了一下,又看了看腳下房屋,“好了,我們先找個地方躲一會,你想知道什麼我們日後再說。”
陳歲安心有不忿,可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大,叫她也不能再多問幾個問題。
“跟緊我,我保你性命無虞。”男人潇灑笑道,而後似燕一般跳下屋頂,自知能力不足的陳歲安果斷跟在人身後一同跑進了另一間屋子裡。
那尊被供奉着香燭的觀世音菩薩像立在堂中,屋中兩側排着的燭火是陳歲安這幾日給緩緩點上去的,因此如今還有燭火随風微微晃着,地上的蒲團、案前的瓜果也是新樣。兩個都沒任何忌諱的人,直接一同藏進了角落還垂着幕簾的暗處。
沒過多久,那群黑衣人便沖了進來。細密腳步聲中夾着些許清脆的利刃出鞘之聲,劍身投過燭光留下光影落在四處。
男人伸手虛拽着簾幕,将兩人藏得更嚴實些。
陳歲安行走江湖那麼久卻也不曾一個晚上被人連續困住兩次,此刻看着那罪魁禍首實在是沒有什麼好脾氣。鳳目一瞪,陳歲安秉着呼吸小聲道:“我又沒有你那輕功,你是想害死我不成?”
男人輕笑一聲,似是無可奈何,道:“好,那待會你快些跑。”
寺外适時傳過兩聲鳥叫将黑衣人吸引了片刻,不等陳歲安再開口,男人便直接拿過她手中的空包裹,在她疑惑的視線裡順着牆根走遠了幾步。
屋中燭火随風輕晃,男人伸手摸了摸那銅像的底座,确定可以踩踏後便一腳踏上那蓮花坐台的花瓣之上,一手扶于銅像腰側,借力踩過那有了年歲的紅牆,在空中如翩翩燕翻身而下,落在那群人身後。他的輕功極好,落地之時無聲,陳歲安看着分外眼熟,可在腦袋裡轉了轉卻又實在想不起來這輕功出自哪門哪派。
男人隐在不遠處背光的死角,轉過頭來朝陳歲安擡了個手,轉而便靠近了大門半步,臨走前還順手打翻了一個燃着的燭台。黑衣人聞聲轉過頭來,下一秒,便全都跟着男人朝外跑去。陳歲安适時側身藏進黑暗之中,邊豎起耳朵聽那些腳步聲與細小的兵刃交接之聲。但很快,所有聲響便都平息了下去。
陳歲安抱着月缺從暗處出來,剛打算離開時就感覺自己在門口踢着了什麼東西。低頭去看,陳歲安發現躺在腳邊的正是那個被男人打翻的燭台。
燭台中燭火已熄,燭淚凝結于地面,蜿蜿蜒蜒如細小清流,不知怎的,陳歲安一回頭就與那正中央的菩薩像對上了視線。菩薩受人供奉就要全人所願。她也求能早早尋回大師兄,所以便将那燭台撿起放回原處才往外走。
夜黑風大,寺中尚且無可察覺,可這外頭卻是樹影搖亂,陳歲安想着他已将那些人引走,便決心回寺中再休息一晚。
挑了個地方随意坐下,陳歲安盯着完好的月缺看着看着心思便活絡起來。
男人是誰,從何而來,到哪裡去,這些黑衣人是因為替自己尋劍才惹上的嗎……種種不解之事直叫陳歲安一個頭兩個大。
寺外妖風陣陣,冷雨簌簌,寺中無數燭火随風雨跳動着,也不得安甯。幾番糾結後,陳歲安還是背上劍朝男人離開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