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時雨沒有直接把碳收起來，而是先從空間裡拿出一個農家用的烘籠，烘籠外層是由竹子編制而成，裡面放了合适大小的瓦缽，往裡裝碳的時候，需要先在瓦缽裡鋪上一層灰燼，細塊的碳放在下面墊底，大塊的碳放在頂部，最上面再鋪上一層竈台裡的熱灰，即使不能裝得太滿以免燒壞了篾條，但這也是一個很好的烤火神器。

靳時雨現在手上拿的，是她出門前就弄好的，就是為了回家之後可以立刻烤烤腳，不過就算是放在空間裡，過了幾個小時它也沒那麼暖和了，這個時候，就需要添進新的碳火石。

靳時雨打開了今日分發的碳，撥開細灰往烘籠裡放了一些，見黑色的碳慢慢變紅，在烘籠把手和烘籠之間架上一個鐵網後，才脫下鞋子，将穿得厚實襪子的腳放在上面，感受它散發的溫度。

但隻是這樣還是不夠的，靳時雨拿過放在一旁的厚實圍腰蓋在身上，讓腰部以下的位置形成一個密閉的空間，避免熱氣逃散。

靳時雨輕舒一聲，又戴上了手套。

半抵在靠墊上，靳時雨忍不住回想今天出去遇到的一切。

出去的每一個人都穿得很多，估計是一件羽絨服不夠，靳時雨看到很多人都是兩件套着穿的，帽子剛好能堆在後頸做保暖，但即便如此，當大家排隊的時候，哪怕帶着手套都還是會哈手，跺腳，想要用這些動作讓手腳活泛起來不至于僵硬。

她看不清他們的神色，因為那都被口罩、面罩或是圍巾遮得嚴實，但光聽他們隐隐約約的交談聲，靳時雨也能感受他們内心的焦灼和迷茫。

焦灼現在，又迷茫未來。

沒法說官方不做事，因為無法否認暫時地安全秩序是被他們一步步穩定下來的，但又不由疑問為什麼生活沒辦法回到從前。

——明明他們也清楚明白，出現這種稱得上是極端天氣狀況的不止江州市，是全國每一個地方，甚至包括全世界，都在經曆大幅度的降溫潮。

根據不同地區發網上的信息和官方不定時發布的數據來看，越靠近赤道的地方，才會越暖和，但這種暖和，隻是相對于全球其他地區的比較而言，如果是和該地區的曆史記錄溫度而言，那絕對是災難。

像北半球的地區，那就是越往北的地區越冷。

在這樣明顯不對勁的情況下，沒擔當的國家抛棄國民，有責任心的國家在努力堅持，有錢的企業家要麼拿錢去買實物，要麼和官方去合作生産實物了，要讓他們像以前一樣提供工作崗位讓社會穩定，讓大家能夠安心生活？

拉倒吧，現在的大環境已經不是光靠他們就能拯救得了的。

要真想回到以前，那也得先祈禱天氣能恢複正常。

其實他們心裡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是明白不代表認同，不代表他們真的接受，哪怕在這樣的情況下，在他們心中，還是希望能夠有一份工作可以收入可以和支出達到一種平衡。

但希望是希望，總不能把一切全壓在這份希望之上，所以蝸居在城市中的人們開始尋找後路。

——既然暫時看不到好轉的可能，那就抛棄城市，回到擁有更多生存空間的農村去好了。

這個生存空間不止是指地域上的空間，還有其附帶的資源。

比如大片能種出糧食來飽腹的土地，能變成柴火取暖的樹木。

留在城市裡，這麼多人，但又隻有這麼點地方，以前一棟商業樓裡的工位，就能養活成百上千的人，但現在也都是人去樓空，指望着還沒影的事，不如早點回農村。

而且和城市現買現吃不同的是，農村的人家都有土地，也多少都會種地，家家的糧倉都不會是空的。

一般而言，他們通常是每年秋收之後存新糧，賣陳糧，雖然現在已經是十二月份了，但是糧食肯定不會缺的。

所以那些在農村有房、有人脈的，都會想方設法找交通工具回到農村去。

那些以前不重視、荒廢了的土地，現在也變成了香饽饽，哪怕現在沒辦法種地，但光看着那些土地，也會給人一種踏實的感覺。

當然，也不是沒有壞處，比如出行不便，領取官方的福利政策也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等等原因，但從長期來看，總是好處要更多的。

靳時雨就親耳聽到有人說總感覺現在外面的狀況不對，想要躲回老家，說老家的人多少都沾親帶故，回去可以大家報團不受欺負。

有這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但是真的能回去的人卻并沒有多少。

——如果是回江州市城郊的農村，江州市下屬的農村也還多少有法子，但是要跨市跨省，那就太危險了，也希望渺茫。

因為大部分的高速路口都已經封路，具體路況誰也不清楚。

這時候倒是有人想起之前不少大學都遣送學生返鄉的行為，他們多少有些氣憤這種“隻管學生卻不管他們”的行為，狠狠罵了一陣，最後被一句“你們公司會那麼好心給休假，幫買票？”給整破防了。

他們公司确實不會那麼好心，但現在卻是連公司也沒有了。

靳時雨多少也懂他們的心理，平時幾個小時、十幾個小時的車程，現在要走已經遠不止要花費這個時間和精力了。

而這個距離隔開的人，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有機會再相見。

///

無事可做，靳時雨回到了空間。

現在已經十二月份，空間裡也是冬天。

空間裡的溫度比現實要暖和的，但靳時雨也不會一進空間就立刻就減衣，靳時雨先适應一會空間裡的溫度後，才脫下幾件衣服搭在堂屋的椅子上。

今天空間裡是個大晴天，毛孩子們都在院子裡懶洋洋的曬太陽，外面的天總是陰沉沉的，靳時雨也好久沒在外面看到過太陽了，見此情況，也搬了一個搖搖椅到外面，又拿了一個毛毯搭在身上，感受到太陽的照射，好像心情也會變好。

冬天的農家沒什麼活幹，靳時雨無非也就是打理一下菜園，好好喂養一下家畜。

小牛、小羊都長大了一些，靳時雨之前曬了很多茅草，用麻繩線編了好些個草門簾挂在那牲畜圈的門前，避免漏風，又用幹草和塑料布來為它們提供保暖。

不僅如此，因為天氣變冷，儲備的草飼是一部分，靳時雨還種了一些抗寒性比較強的草種，比如黑麥草、燕麥草，不過最讓靳時雨擔心的，還是預防它們生病的問題。

在低溫環境，牛、羊抵抗力差，本就容易生病，尤其是她之前沒養過這些動物，靳時雨隻能去翻資料書和學習視頻，學習怎麼給它們做驅蟲，怎麼給欄舍消毒。

久違的，靳時雨也開始擔心老鼠的問題，雖然她還沒有在空間裡見到過，但多少也有些擔心，不過她不敢下老鼠藥，怕被家裡幾個好動的毛孩子給誤食了，隻用了老鼠貼放在一些角落裡，但目前還沒有看到中獎。

雞、鴨、鵝的依舊還在下蛋，但數量卻因為溫度的下降而變低，靳時雨把那些蛋分類放在籃子裡，再放到不會被撞倒的地方去。

靳時雨以前并不怎麼喜歡吃水煮蛋，她總覺得那樣沒滋沒味，過分寡淡，但現在靳時雨總是這樣做，想着它煮完沒冷的時候還能短時間充當小暖手寶。

靳時雨腳尖輕點地面，讓自己微微搖起來，感受到一隻小貓跳進她的懷裡，對着她喵喵叫，靳時雨眼睛都沒睜開，隻是用手慢慢順着貓腦袋溫暖蓬松的貓毛，不免覺得昏昏欲睡。

但她也沒能睡多久，因為鬧鈴還是按時響了起來，刺耳的聲音讓靳時雨忍不住皺眉，最後才不情不願的睜開眼。

哪怕再不情願，靳時雨還是拍了拍貓屁股，等它跳下去後，才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穿上之前脫下的衣服，才不依不舍的離開了空間。

空間外依舊下着小雪，不大，但是飄飄灑灑如同柳絮，叫人看了就心煩。

很難想象，靳時雨這樣一個南方人會有看雪看到煩的一天。

不過她還是戴好帽子包住耳朵，收好鑰匙，關門前，還是從門口的置物櫃上拿了一把剪刀往兜裡放，然後才去敲了江黎家的門。

“你來了？”江黎很快就開了門，也不讓靳時雨換鞋，直接拿了幾個鞋套過來，讓靳時雨穿上。

靳時雨看着這依舊幹淨整潔的房子，無聲的笑了笑，才越過他和劉允誠打招呼。

“快過來，東西在這。”劉允誠笑眯眯地看着兩個人的動作，沖靳時雨招了招手道。

在劉允誠面前的茶幾上有兩個大的黑色塑料袋，附近的地上，全是麻袋，裡面裝得鼓鼓的，靳時雨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

“什麼好東西這麼着急？”靳時雨有些好奇。

讓靳時雨來801是他們領完救濟糧回來的路上提出來的，靳時雨也好奇問過為什麼，但是江黎和劉允誠都沒有告訴她，隻是劉允誠神神秘秘的跟她說讓她一定要去，到時候會給她一個驚喜。

靳時雨想不到會是什麼驚喜，但是她确實也好奇，所以還是在他們說的時間來了。

“你絕對想不到！”劉允誠很是自信，在室内他們都把面罩取了下來，所以靳時雨可以看清他臉上那有些自得的笑。

“這東西可是江黎好不容易才弄到的。”

靳時雨聞言轉過頭看向了江黎，問：“什麼東西啊？”

“一點水果。”江黎這會倒是沒有隐瞞，直接拉下口袋的口子 ，露出裡面紅豔飽滿的草莓，青油油的冬棗，還有兩個大柚子。

“水果？”靳時雨确實有些吃驚，普通人能在現在這個時候弄到水果确實不容易，救濟糧裡沒有水果，官方超市裡的水果也很少，至少靳時雨之前去的那幾次都已經被賣空到沒剩幾個歪瓜裂棗了，大頭估計是被人早早就盯上了，所以一上架就被買走了。

實在想吃，就隻能去黑市高價買。

沒錯，黑市，就是供一些食物、物品二次銷售的市場，和普通居民樓裡的集市互換不一樣的是，這裡面的東西都很貴，不僅是價格很貴，也是東西很珍貴的貴。

什麼水果、肉、棉花、碳都有，隻是一般人都舍不得買，後來有人因為“得不到”所以氣急去官方舉報，引得巡邏隊直接去抓，後來就改了規定，說是進去就一定要有熟人帶才行。

江黎和劉允誠都私下去過幾次。

但靳時雨有空間，空間裡也不缺水果吃，沒必要在超市裡和别人搶，包括蔬菜也是，靳時雨為了僞裝不至于一點都不買，但買的也很少，所以在江黎和劉允誠眼中，靳時雨就是舍不得花大價錢去買新鮮的食材。

現在江黎見靳時雨眼睛都亮了起來，心跳也不由加快，但還是維持了語調得平穩道：“嗯，這是我找了一個朋友弄到的，你拿一些回去吧。”

這些東西在現在并不好弄，他也是找的一個很有些交情的朋友互換來的，但就算如此，他都并不能保證一定不會被其他人交易截胡，所以中午的時候他沒讓劉允誠直說。

他不想讓靳時雨抱有希望之後又失望。

好在交易沒有出岔子，江黎和劉允誠成功把東西帶了回來。

“你……喜歡這些水果嗎？”水果的品種并不是江黎挑的，現在哪還有他挑的權利，當然是有什麼拿什麼，所以他并不确定這些靳時雨會不會喜歡。

“挺好的啊，你們還蠻厲害的嘛。”靳時雨坐在沙發上，面前的地面上有一個大鐵鍋，裡面是能用來取暖的碳，此刻正燒得紅火，又搖頭道：“不用了，你們吃吧，我那還有呢。”

江黎不信，他雖然并不是每次都跟在靳時雨身邊，但每次一起去買東西的時候他都會時刻注意她，所以他很清楚靳時雨很少去蔬菜區和水果區，更多時候她都是在幹糧區和生活用品去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