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長陵。
初娴披着卷發，一身休閑衛衣寬松闊褲，下車時随手從包裡抓了個墨鏡帶上，進了銘頌娛樂公司總部，敲開了金牌經紀人的辦公室門。
陳歲擡頭見來人紅唇配波浪，笑了聲：“這幾天家裡睡得舒服吧？”
初娴往對面沙發上一坐，整個人軟趴趴地癱在抱枕上，伸了個懶腰：“那還用問麼？”
距離她回長陵已經過了四五天了，每天待在家裡吃飯睡覺看電視發微博，陳歲隻要刷新個微博就知道那條鹹魚午飯吃的什麼煤氣罐長胖了幾斤今天口紅什麼色号。
陳歲：“休息爽了可以來看工作行程了。”
初娴扶了扶墨鏡，比了個請的手勢，“太後請講。”
“後天晚上金瀾之夜你知道的，等會兒讓妝造給你試一下那條Jolene的春夏定制。”
“Jolene春夏定制？”初娴伸了伸腦袋，“那條紅玫瑰？哇陳姐你真是有夠可以的，這都能借到。”
“品牌方主動聯系的，”陳歲喝了口水，“隻能說你的潛力，無限！”
“……”
“還有個綜藝的通告。”
“什麼綜藝？飛行嘉賓？”
“一整季的露營綜藝，大概飛四個城市吧，最主要的是那邊通告費用給的太多了。”
“……”
初娴一臉見鬼，指着自己：“找我這個美麗的花瓶錄綜藝？？前幾年都不光是我，那室内競技的導演都被罵的屁股上冒煙，口碑一做一個臭，你确定請的是初娴，不是初甜初苦初酸初辣？”
陳歲歎了口氣安撫道：“你先聽我講，我也是跟節目組團隊那邊這麼說的，那導演說什麼你身上的氣質跟她們這個露營慢綜的理念很契合。”
初娴：“比如——”
陳歲：“懶懶蠢蠢的。”
初娴：“？”
你在罵誰？
“意思就是說每天換個地兒睡到自然醒，搭個帳篷吃吃喝喝，再玩點愚蠢的小遊戲，”陳歲打了個響指，“我一聽這不巧了，照着你的日常設計的。”
初娴：“……”
她哂笑一聲：“那這導演還真是有夠魔幻的。”
“但是目前還沒定數，現在節目組還在和多方藝人交涉，像什麼池栩啊戚林之類的。”
——池栩。
哦，池栩……
初娴反應兩秒，猛然擡頭摘下墨鏡：“誰？”
“池栩戚林啊，”陳歲一臉莫名，“剛跟你拍完戲那倆，按道理來說你們坐一塊兒聊天也不會太尴尬。”
“……”
初娴眼珠子精明一轉，清了清嗓子：“那……陳姐你覺着她們會接麼？”
陳歲“啧”了聲：“戚林還真不一定，她也是灑脫慣了，拍完戲估計得去跟地下男友談戀愛了。”
“那，池栩？”
“這個挺有希望的，他經紀人就喜歡拍戲綜藝穿插着來接，而且我覺着這導演也挺會找人，我看跟你拍戲池栩私下裡也是個松弛感蠻強的人，估計他自己挺喜歡這種旅遊慢綜。”
“……”
陳歲輕歎，知道她對綜藝有點陰影：“唉看你這副樣子到時候直接推了吧，先去試造型，後面大大小小的代言活動我讓小尹通知你。”
“哦。”初娴幹巴巴應了聲，慢吞吞起身走到門外，不太情願地拉開玻璃門出去了。
她在外面給自己做了個心裡建設。
池栩。
那可是池栩！
給你下了蠱的人！！
兩分鐘後，門被打開一條縫，初娴探腦袋，甕聲甕氣道：“那個其實也許，我不是不可以考慮一下的。”
陳歲：“真假的？今兒個又中邪了？”
“……”
——
兩天後。
商務車内小尹舉着手機對着自家老闆，“姐頭再擡一點兒，笑一個。”
咔嚓咔嚓幾百張拍完小尹沒忍住：“嗚嗚嗚嗚嗚嗚初娴姐你真是神了沒人比你更适合這套衣服。”
“真假的啊？”初娴對着鏡子看了兩眼。
Jolene的春夏定制是一條紅色一字肩拖擺魚尾裙，腰部做了玫瑰的镂空設計，下擺紗裙層層疊疊，長短不一，像在腳底盛開的紅玫瑰。
初娴頭發被盤成丸子，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和一字鎖骨，腳上踩着一雙尖頭紅色細跟，站起來快有一米七五。
尺碼設計都挑不出錯，像量身定制，要是在說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
行動太不方便了。
本身包臀裙就挺限制雙腿，在加上這開花拖尾裙擺和高跟，初娴真忐忑自己等會兒會不會在紅毯上雙腿打結被笑上熱搜。
商務車停在會展中心，初娴攥着包包開門出去，外頭架起的長槍短炮就已經簇擁了過來。
初娴笑着揮手，擡眼瞥見對面車上下來的男人。
池栩穿着一身不太紮眼深藍牛仔風，扣子沒扣，鼻梁上架着的純黑色墨鏡遮擋了眼睛，隻露出下半張立體的臉。
酷蓋拽哥風。
初娴頓了一秒，視線緩緩往下，外套胸口的口袋外，繡着一隻——
紅玫瑰。
那是他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猶如點睛之筆。
池栩擡頭，隔着墨鏡看過來，朝着初娴勾唇一笑，算是打了個招呼。
初娴又開始有點兒心跳加速，面上波瀾不驚禮貌地回笑，輕輕揮手。
哦草。
這他媽不是要命麼。
金瀾之夜的紅毯是直播形式的，全網可看。
初娴拖着裙擺慢吞吞走過來，直播間粉絲齊齊刷屏。
【哦我操了這竟然是我們家初娴】
【平時看她微博發的蠢事都快忘了這姐子有幾分姿色】
【純路人，前幾個看得視覺疲勞了，這個出來眼前一亮，應該是個造型紅榜】
【你們明白剛進直播間就看到這樣一張臉的沖擊力麼？】
【有種熟人當明星的好笑感】
【老師我沒在做夢嗎我們家初娴穿的是喬琳嗎？？鹹魚你現在也是身價貴起來了】
……
初娴顯拘謹地走到前面前擺姿勢拍照，流程走完去内場找位置。
美麗的代價是邁不開腿走不直路，紅毯上的幾分鐘已經是初娴強撐的極限，這會兒到了内場整個人都散了下來，拽着拖地的裙擺踩着細跟走得歪七扭八。
會場内的座位橫着排開，初娴找準位置走過去，視線掠過左手邊的女人時蓦地頓了下。
——林周悅。
林周悅一身鵝毛白抹胸裙，裙擺間的羽毛閃鑽襯得膚質細膩而明亮，她正靠着椅背玩手機，見來人便掀起撲閃的眼睫，目光打量在初娴身上。
初娴有點訝然主辦方這次安排了這樣一個尴尬的座位，她這會兒也摸不清林周悅對她到底是個怎麼樣的态度，隻象征性地微笑以打了個招呼。
林周悅牽了牽嘴角表示回應。
初娴剛落坐，導播屏幕驟然切到她們兩個身上，一紅一白撘配起來在屏幕上格外顯眼，大概足足有三十秒，初娴後知後覺地揮了揮手，一旁的林周悅笑得明豔大方。
畫面切走，初娴眯着眼，蜷了蜷手指。
這個金瀾之夜的主辦方有點搞事啊。
短短幾十秒，直播評論區已然淪陷為兩家戰場。
【我擦這倆姐子怎麼坐一塊兒了不會撕起來吧？】
【老師能不能别讓我們家林周悅坐那條死魚旁邊啊，我們家孩子回來哭着說一股魚腥味】
【嗯林周悅直接秒了】
【上面在說夢話麼？再看看誰秒了誰呢？】
【林周悅是在cos我家後院那蠢鵝嗎？好醜……】
【你也不看看你們家初娴姐姐剛剛那紅毯走得跟隻穿了鞋的魚一樣】
【穿的魚尾裙你還想怎樣？】
【兩個妹妹一起美不行麼？就非得在直播間争個你死我活】
……
林周悅揚着下巴看着會場屏幕，脖頸修長而白，面容一絲不苟，看起來到真像隻高傲的天鵝，初娴想。
人潮湧動，讨論聲四起。
想都不用想誰來了。
池栩戴着的墨鏡算是造型需要，沒摘，緩緩走過來時有點像在街上散步。
嗯。
陳歲說的挺對。
這人确實很有松弛感。
初娴看着導播畫面，餘光裡的人突然躬起身，她轉頭，隻見林周悅雙手抓着座椅扶手，面色很差，直冒冷汗。
初娴轉過頭，猶疑地問：“你……怎麼了？”
林周悅睨她一眼，低低地回了三個字：“低血糖。”
“那你……”
“緩一下就行，”她打斷初娴的話，“老毛病。”
初娴垂下眼歎了口氣，從手提包裡掏了條巧克力出來，伸手遞過去，“那，這個呢？要麼？”
“……”
林周悅直起身子來，看着初娴手心的巧克力怔了會兒，轉而又用“誰家女明星走紅毯水鑽包裡塞的巧克力”的眼神看她。
“這個糖分熱量還挺高的，”初娴認真地說，“吃了應該挺有用。”
林周悅：“……”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林周悅咬唇，接過了巧克力，拆開袋慢吞吞地吃完了，她攥着包裝袋，偷瞥了眼旁邊豔得跟富貴花似的人。
等初娴轉頭，她立刻收回眼，欲蓋彌彰地清了清嗓子。
初娴見她偷看被抓包的樣子有點想笑，主動問：“怎麼了？有事麼？”
林周悅滞了下，沒料到她這麼直接，有點底氣不足地問了句：“那什麼，聽說你接了《黃昏漫遊宇宙》那什麼綜藝？”
初娴聞言一怔，沒有想到她回來問這個，眨了眨眼：“算是？”
“哦。”
“……”
“你問這個幹嘛？”
林周悅眼神四處飄了飄：“沒什麼。”
初娴彎了彎唇角。
還挺不會騙人。
“還有……”林周悅低頭扣着亮閃閃的美甲，“我替那個劉昱瑤謝謝你，她說你拍戲挺照顧她的。”
初娴擡眉，“她是你……”
“我表妹。”
初娴了然點頭，倒是還真不知道還有這一層關系，掀起眼皮和她對視：“還有麼？”
“沒了。”林周悅幹巴巴地說。
“……”
初娴看着她的神情，總感覺她還有話憋着沒說完的樣子。
大概八點半時，盛典結束，嘉賓離場。
内場内一衆藝人明星起身，各自散場。
初娴起身，聽見嘈雜中有人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