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的交響
第七章：失頻的告白
天鵝座公爵的倉皇離去，和蔚藍星國王那聲充滿了尊重與認可的“感謝”，像兩顆定心丸，讓聞域和海然之間，那份剛剛在現實中确立的關系，瞬間變得無比堅實。
他們不再需要向任何人，去證明這份愛情的正當性。
接下來的日子，變得異常的、甚至可以說是奢侈的……平靜。
那種平靜，帶着一種雨過天晴後的、幹淨的青草氣息。他們在大使館裡，過上了一種外人無法想象的、奇妙的“同居”生活。清晨，他們會在玻璃花房裡，一起用一頓安靜的早餐。聞域會為海然講解他徹夜閱讀的、關于“天擎集團”那些枯燥的商業文件，而海然，會饒有興緻地聽着，然後，用他那獨特的、屬于王子的視角，提出一些讓聞域都忍俊不禁的“仁政”建議。
午後，海然會在他的生态缸前，侍弄那些珍奇的、會發光的水生植物。而聞域，則會放下手中所有的工作，安靜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他看着海然專注的側臉，看着陽光透過玻璃，在他柔軟的發梢上，跳躍成金色的光點。他會覺得，整個宇宙的喧嚣，都在這一刻，離他遠去。
這是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安甯的幸福。
然而，在這種近乎完美的、歲月靜好的表象之下，一個新的、更深層次的渴望，開始在聞域的心中，悄然滋生。
他不再滿足于這種“相敬如賓”的靈魂相伴。他是一個男人，一個深愛着另一個人的、正值盛年的男人。他渴望着，那些屬于平凡戀人的一切——一次真正的約會，一場可以随意交談的電影，一個在星空下，理所當然的擁抱。
他想和海然，創造一些，隻屬于“現實”的、嶄新的、獨一無二的回憶。
這個念頭，一旦産生，便再也無法抑制。
他策劃了很久。
他想，上一次的“博物館之行”，因為媒體的攪局而徹底失敗。這一次，他要選擇一個絕對私密、絕對安全、也絕對能展現他“魅力”的地方。
他要向海然，展示他的“世界”。不是那個充滿了商業博弈和冰冷數據、會讓海然感到無聊的世界。而是，那個代表着他最高智慧和未來夢想的、真正的核心世界。
“海然，”一天晚上，他對正在看書的海然說，聲音裡，帶着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近乎于“邀功”的興奮，“明天有空嗎？我想……帶你去看一些，真正的‘星星’。”
第二天，聞域帶着海然，來到了位于首都星近地軌道上的、“天擎集團”最機密的“先進動力實驗室”。
這裡，是聞域真正的“聖殿”。巨大的、環形的實驗室内，一顆由強磁場束縛的、拳頭大小的“人造恒星”，正在反應堆的核心，散發着令人敬畏的、藍白色的光芒。無數的數據流，像奔湧的瀑布，在四周的全息光幕上，飛速流淌。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聞域的眼中，閃爍着一種近乎于“狂熱”的、屬于科學家的激情。
他拉着海然的手（這是自天文台之後，他第一次，在如此清醒的狀态下，主動地，去牽他的手），為他介紹着這裡的一切。
“你看，”他指着那顆人造恒星，“這是我們最新一代的‘冷核聚變’反應核心。它的能量轉化率，比市面上所有的躍遷引擎，都要高出至少三十個百分點。理論上，它可以支撐一艘主力艦，在兩個小時内，完成從首都星到仙女座星系的躍遷。”
“還有這裡，”他又指向另一邊，一個正在緩緩旋轉的、造型奇特的金屬環，“這是‘曲率穩定器’的原型機。我們在嘗試，用一種全新的空間算法，去抵消曲率航行時，對時空連續體造成的‘漣漪效應’。如果成功，未來的星際航行，将不再需要開辟固定的‘航道’，而是可以，在宇宙的任何兩點之間，自由穿行。”
他像一個向心愛之人，展示自己最珍貴玩具的孩子，興奮地，為海然，講解着那些足以改變整個宇宙的、深奧的物理學原理。
他以為，海然會像虛拟世界裡的“藍”一樣，能聽懂他所有的驕傲，并為他的智慧，而感到驚歎和崇拜。
海然确實，在很認真地聽着。他睜着那雙海藍色的、美麗的眼睛，努力地，去理解那些他聞所未聞的詞語。他會禮貌地，在聞域停頓時，提出一些問題。
“所以……那個‘冷核聚變’，它……很亮，也很熱，對嗎？” “那個‘曲率穩定器’……它的作用，是讓飛船，開得更快、更穩？”
他的問題，天真，簡單，像一個對世界充滿了好奇的、最基礎的科普愛好者。
聞域的熱情，在這些問題中，一點一點地，冷卻了下來。
他看着海然那張寫滿了“努力理解”和“禮貌性不明覺厲”的臉，心中，湧起了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失落。
他忽然明白了。他引以為傲的、那些能讓整個星際都為之震動的智慧和力量，在海然的眼中，或許，隻是一台“非常巨大、非常明亮、也……非常吵”的機器。
他忘了，他愛上的，是一個會為一首詩而流淚、會為一幅畫而沉思的、溫柔的靈魂。他不是那個能和他探讨“邏輯奇點”的、虛拟的“辰”。
他這場精心準備的、自以為是的“完美約會”，再次，以一種更深層次的、精神上的“失敗”，而告終。
幾天後，海然也向聞域，發出了他的邀請。
“聞域，”他對他微笑着說，眼中帶着一絲期待，“上次，你向我展示了你的世界。這一次，也讓我，為你介紹一下，我的世界裡，那些真正的‘光’吧。”
他帶着聞域，來到了一家需要提前半年預約的、位于藝術區頂層的私人畫廊。
那裡，正在進行一場蔚藍星最富盛名的、國寶級“情感共鳴”藝術大師的個人展。